电视节目刚刚播出时间不长,电视台的值班编辑就接二连三地接到了观众打来的电话,其中有两个就是当时住在石坡桥的居民,在电话里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一个说当年石坡桥南二号确实有个叫卫秀英的人,并且确实有把孩子送给别人这么一档子事,只是送孩子的这个卫秀英当时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妇女。这个叫卫秀英的人总共有三个女儿,被她送走的是她二女儿的孩子,当初好像是生了一对双胞胎,结果孩子出生不久,她的这个女儿就死了,再加上那时候家里都很穷,也养不活两个孩子,就把其中的一个送给了别人,至于送给了谁,这个就不清楚了。
另一个听声音较为年轻一点儿的女观众在电话里说,她家当初也住在石坡桥,和那个叫卫秀英的刚好是邻居,很小的时候曾经听奶奶说起过,她家确实送出去过一个孩子,是个女孩,年龄和她差不多,现在也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而且她奶奶当初还亲眼见过那个前来抱孩子的人,不是咱们本地人,之后这个孩子就没了音讯。
然而,当值班编辑再进一步询问这个卫秀英现在住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两个人都回答说原来的地方己经拆迁了,目前住在哪里他们也都不是很清楚。
线索己经很清晰了,看来当初把另外那几个七八十岁叫卫秀英的排除在外,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现在只能再去一趟派出所,把那些名单地址再找回来。可是,电视台因为收视率的需要,要把己知的线索暂时保密,以便做出爆炸性新闻,所以并不单纯去顾及当事人的心情。所以,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也就基本上没有翦卫国什么事了,记者们会按照他们的一贯方式去完成这个新闻的制作过程。
翦卫国在招待所的房间里看完了这档节目后,马上打电话给编导,迫不及待地询问有没有结果。而编导却不露声色地用安慰的口气对他说:“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一旦有了结果,我们会马上通知你。”
第二天,两路记者再次各奔东西,一路前往派出所去查询被排除在外的那几个卫秀英,最终确认住在东郊含光路某小区里的一个老太太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卫秀英;另外一路记者则直接去了打电话爆料的观众家里,要求他们把在电话里所说的每一个细节再讲述一遍,并通过摄像机将这一过程完整记录下来。
当电视里再次播出翦卫国寻亲节目的时候,肜小婉的姥姥正在厨房里洗碗,等她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节目己经将近结束,只有主持人在说:“……知道线索的朋友,请及时与我们取得联系,我们的联系电话在电视屏幕的下方。我们也衷心祝愿这位远在他乡的西安人,能早日与家人团聚,并且能够得到及时治疗,早日恢复健康。本台将继续进行追踪报道。”
姥姥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刚打算换一个频道,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老太太疑惑地走过去开门一看,竟然被眼前这一幕给吓了一跳:门外站着四五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手里拎着一台摄像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娃,脸上带着笑容问:“您是卫秀英卫大娘吧?”
老太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讶地看着门外站着的这几个人,脸上满是疑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那女娃又说道:“卫大娘,您不用紧张,我们是电视台的,今天是专门过来找您求证一件事。”
老太太还在发懵,来回不停地搓着手道:“电视台的找我求证什么事?”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已经打开了摄像机,镜头对准了老太太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女娃则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问道:“卫大娘,您别紧张,咱们就像聊家常一样,我问什么,您就答什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您总共有几个女儿?”“三个,没了一个,现在还有两个。”
“我要问的第二个问题是,您不在了的那个女儿,是什么时间去世的?”“唉!”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那娃没福啊,年纪轻轻的就走了,算下来今年已经整整32年了。”
“那她去世前结婚了吗?她有没有孩子?”
“那娃就是死在生孩子上。剖腹产生下了一对双胞胎,还是龙凤胎,一个男娃,一个女娃。那时候医院的治疗水平也不行,结果是手术后感染,生完孩子没几天就……你们电视台的打听这事干什么?”
“卫大娘,您不急。我想问您的是,这两个孩子现在都在什么地方?”
“大的是个男娃,现在好着哩,原来在工厂里上班,后来工厂关门了,就去城里一个单位里给人家当保安。二娃是个女子,她妈死了以后,就送人了,也不知现在是死是活。”
“您还记得当时把那个女娃送出去的情景吗?能不能给我们讲述一遍?”“到死都忘不了哇。二闺女刚走了没多长时间,我看着这俩孩子也犯愁,没吃没喝的,俩孩子饿得哇哇直哭,那时候工资也不多,还得养活一家老小,实在没办法了,总不能眼看着这俩孩子饿死吧,狠了狠心,就打算送出一个去。当时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谁家能收养一个孩子?所以送了好几次,也都没送出去。后来,我一个邻居,他老婆在邮局上班,有一天回来说,刚好从山东那边来了一个出差的,聊天说起了自己没孩子,就这么着,把这个孩子让他给抱走了。说起来,那人来抱孩子的时候,我简直要疯了,毕竟那是自己的亲骨肉啊,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谁能舍得把孩子送人?为这事,我一下子就病了。”
“那您后来和这家人还有联系吗?”
“刚抱走那会儿,山东那边还来了几封信,都是给我那个邻居的,说孩子挺好,让我们放心。过了五个月后,我那个邻居突然被检查出癌症,时间不长就在医院里死了,联系也就从那个时候断了。”
“哦。那您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抱走孩子的时候,您都给那人写过什么吗?”
“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那孩子的出生时辰,还有一个长命锁。里面还有什么,就不记得了,都这么多年了。”
“卫大娘,您先喝口水,稳定一下情绪。”稍后,女娃从自己包里拿出了翦卫国带来的那个蓝底白花的包袱皮,递给老太太道,“卫大娘,您还认识这个吗?”
老太太接过了那个包袱皮,愣愣地看了半天,显然她已经认出来了,嘴唇在哆嗦,双手颤抖着,顷刻间便老泪横流,哽咽地将目光转向了那女娃,呆呆地注视了她很久,才颤颤悠悠地问:“她,她,她现在什么地方?”
在场的人见到这个场面无不为之动容,效果终于达到了片子的要求。女娃含着泪对老太太说:“卫大娘,我代表我们栏目组向您表示祝贺,恭喜您,和您分别了32年的外孙女现在已经找到了!”
老太太猛地一下站起来,目瞪口呆地望着屋里的每一个人,嘴里机械地重复道:“找着了,找着了。”继而放声大哭道:“我的个娃呀,姥姥找你找得好辛苦啊!”接着转过身,一把就拉住了女娃的手,急切地问:“告诉我,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见见!”
女娃却扶着老太太先坐下,然后才说:“卫大娘,您听我慢慢给您说。您的外孙女没来西安,她现在还在山东。是这样,她现在病了,来不了。”
“她得了什么病?快告诉我!”
女娃想了想说:“她现在得了白血病,白血病您知道吗?”
老太太闻听如五雷轰顶,大惊失色地一屁股就颓坐到沙发上:“啊?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她,她得了什么病?”
“您老先别着急,她这个病不像外边传说的那样,能治好,但是需要您配合。
“你说,我这把老骨头身上哪个零件能救我外孙女,只要能救了我娃的命,就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给!我也给哦!”
“卫大娘,刚才您不是说她还有一个孪生哥哥吗?听医院的医生说,孪生兄妹之间所捐献的造血干细胞,白血病的治愈率可以达到99%。也就是说,只要她哥哥能给她捐献骨髓,她的这个病就一定能治好!”
“我的苦命的娃呀!你怎么能得这么个病啊!”老太太擦了把眼泪,慌慌张张地走到茶几上,一把就抓起了电话,一边哆嗦着手往外拨号码,一边说道:“我这就把那个碎娃给叫回来。”
然而,她所拨出的那个电话却是关机。
翦卫国为给四姐治病千里寻亲的故事,经电视台连续报道之后,在古城西安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连续几天,各路观众纷纷通过不同的方式,对他这种不离不弃义薄云天的举动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同时也引起了几家爱心企业负责人的关注,他们专程前往电视台,找到负责这个栏目的制片人,要求这个节目能够继续跟踪报道,直到能看到那个自小就被抱到外地的乡党经过救治而痊愈,并主动提出全力赞助。
但是,就在这么个关键时刻,一个关键人物却险些掉了链子。而这个关键人物不是别人,恰恰是四姐从未谋面的孪生哥哥孙学东。
说起来,这个孙学东算是远近有名的一个“哈怂”,用比较通俗的话解释,就是比二百五多一点的意思。可能因为当年出生的时候,被助产士的钳子给夹着头了,再加上母亲过早地离世,他从小跟着姥姥长大,姥姥对他太过溺爱,以至于他出息成了一个强悍无比的自恋狂,容不得别人对自己说半个不字。除此之外,孙学东身上还有一个比自私更值得称道的毛病:犯贱!
关于孙学东的犯贱,有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经典故事。前几年,这家伙吃饱了撑的突发奇想,要考验一下警察的能耐,一到了晚上就出门,老远只要看到巡逻的警察就装成犯罪分子的样子惊慌失措拔腿就跑。警察们也知道这小子是闲着没事故意找刺激,就想逗逗他玩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结果,当这家伙再次见到警察又想故伎重演的时候,可真是“杯具”了,还没等他来得及转身往回跑,从他身后突然蹿出俩警察,不由分说就将他按倒在地给戴上了手铐,然后将其押回派出所,铐在了小黑屋里的窗棂上。那窗棂有半米多高,人被铐在上面站不能站,蹲不能蹲,只能弯腰屈膝像蹲马步似的半蹲着。孙学东就这样在里面蹲了一夜,铐得他鬼哭狼嚎亲爹亲爷爷的连祖宗十八代都叫了,可人家警察就当没听见一样理都不理,一直被铐到第二天早晨上班后,警察才通知他单位的保卫科到派出所领人。据保卫科的人说,这家伙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连路都不会走了。
说孙学东这个人自私也好,自恋也罢,他还算得上是一个孝顺的人。当他接到姥姥的电话赶回家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姥姥在哭,他给吓了一跳,赶紧问姥姥,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姥姥擦干了眼泪,盯着孙学东问:“你这两天看电视了没有?”
孙学东撇了撇嘴,表情不屑地道:“我闲着没事看那玩意儿干什么?”
姥姥叹了口气说:“学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妹妹找着了。”
孙学东一听,身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外力给推了一把,突然从沙发上弹起来,吃惊地瞪大眼看着姥姥问:“姥,您不会是老糊涂了吧?要不然就是出现幻觉了,大白天的,您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呀?”
姥姥平静地答道:“我没有老糊涂,也没有你说的出现什么觉,这是真事,你妹妹确确实实己经找着了,昨晚上人家电视台的人过来亲口告诉我的!”孙学东惊讶地看着姥姥道:“您的意思是说,昨天晚上电视台的人来家里采访您了?我的天,这么说,姥姥您很快也就成了咱们西安的名人喽!姥姥,您不会是在忽悠我吧?那既然是我妹妹己经找到了,电视台的人为什么不采访一下我呢?毕竟我是她的亲哥哥呀,让我也借这个妹妹的光,在电视上露把脸拉拉风!”
姥姥说:“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事,你准备一下,人家电视台的人今天就要访问你。”
孙学东显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没有准备,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姥姥说:“姥,电视台采访我,不会收钱吧?要钱的话我可不去。”
满腹愁肠的姥姥看着孙学东道:“人家不要钱。不过听他们说,你妹妹得了白血病,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孙学东一听这话,身体本能地缩到了后面,所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对姥姥连连摆手道:“姥,您打住吧,千万别和我说这个,我可没钱往外掏。我还纳闷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敢情还是来要钱的。”
姥姥叹着气说人家大老远地来,可没提一个钱字。人家是想要你捐献骨髓,救你妹妹的命啊!”
孙学东跳起来,一边倒退一边对姥姥说:“要我捐献骨髓?我自己的骨髓还不够用呢,哪里还有多余的捐给别人?凭什么要捐献?再说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突然一下子就冒出个妹妹,这是说神话还是看穿越小说中毒了?姥,我觉得这可能是个骗局,这年头的骗子什么招数都能想出来,专门骗您这样的老年人,您可千万别去相信这些个!”
“你在这胡说个啥嘛,人家电视台的人都扛着机器过来录像了,这还能是骗子?”
“这您就不懂了吧。您没看电视上整天在卖那些假药,那不是骗人是什么?您是不是忘了,上次您看电视上那个卖药的,明明说是免费赠送,可人来了以后,还不是三诓两骗地拿走了您的钱?所以说,天上掉馅饼的事我从来都不信,更何况天上掉下个亲妹妹,这不是神话是什么,也就是骗骗您这样的老人。您也不想想清楚,既然找到的是我妹妹,他们电视台的人为什么不来找我?”
老太太似乎有些明白地点点头:“我说呢,天下哪有这么奇的事,又刚好让我给赶上了?”她想了想,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对呀,那个包揪皮儿他们是从哪里寻来的?”
周三寿提着一个很大的果篮来到医院看望被周荣撞伤的那个老太太,没想到,在走廊里却和肜小婉走了个对面,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就颇为惊讶地问:“咦,小婉,你怎么会在这里?”
肜小婉极为冷淡地“嗯”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医院又不是你们家开的,只许你耷这里,为什么就不许我在这里?”
周三寿把果篮放到一边,脸上堆着歉意的笑容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呐。上次那事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不过,你可能是误会我了,我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要那么多钱究竟干什么用。得,现在我什么也不问了。”他从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肜小婉道:“这张卡你拿着,上面的钱你可着劲地用!”
肜小婉冷笑着把他的手推回去说:“周总,不好意思,您这个钱我己经不需要了。人家交通台己经把募集来的捐款都送到医院了,所以我谢谢您的好意,现在真的不需要了。”
周三寿皱起眉头看着肜小婉道:“小婉,你现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不愿意和我说?咱们其他的都不说,就用你说的那句话,就算我是你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至少别让我蒙在鼓里。”
“那行,我还是把你当作一个有情有义的大哥,就把这事的经过给你说一下。”肜小婉道,“前两天我确实需要钱,而且是一笔不小的钱,因为四姐得了白血病,翦哥又因为救人反过来遭到别人的敲诈勒索,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我想到了你,希望你能在这个关键时候伸出手帮她一把,并且我做出了人生中的一个重要决定,作为对你的报答,不管以什么方式都可以……现在想来,我当初的这个想法确实很傻。算了,这一切都己经过去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周三寿一下就愣住了,两眼瞪得溜圆,紧紧地盯着肜小婉的脸,过了好长时间才惊讶地问:“不是,小婉,你刚才说什么?四姐得了什么病?”
“白血病!这回听清楚了吧?”
周三寿低下头去,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后悔还是遗憾:“你,你找我借钱是为了给她治病?哎呀呀,小婉,你怎么不早说啊!”
“你现在知道了也不迟啊。”肜小婉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却被周三寿从后面一把拉住。
周三寿沉吟了一会儿,慢慢地抬起头:“小婉,你这样,四姐现在有病需要钱,我理解,只要能治好她的病,别说一百万,再多的钱我也出!不过,我有个要求。”他看了看肜小婉的表情,接着说道“四姐家里有点儿东西,你去问问她卖不卖,如果她要卖的话,我出高价买,这样的话,她治病的钱就全部解决了。”
肜小婉很惊讶:“四姐家里能有什么东西?”
“邮票!”
肜小婉恍然大悟,冷笑了一声道:“原来你是为这个才主动接近我的呀?怪不得上次你问我四姐家里有没有邮票!”
周三寿急切地说:“你费心过去问问她,如果她打算卖的话我肯定给她一个最高价!”
肜小婉失望地摇摇头,周三寿的这一席话就像一把利剑一样,直戳她的心窝。她不敢相信这个世界能残酷到这个程度,四姐正躺在病**和病魔做殊死搏斗,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念念不忘她家里的财产。尽管她在此前并不知道四姐家里还有什么邮票这个事,但是周三寿在这个时候还能提出这样的要求,这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可怕。
肜小婉落寞地转身离去,而江明娟像个幽灵一样走到近前,和肜小婉打了个招呼,指着呆呆地站在原地的周三寿问哟,你认识那个人呀?”
肜小婉脸上的笑容极不自然:“哦,一个不认识的人,问我外科病房在哪里。”
江明娟一听,却流露出失望:“你知道那人是谁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松庐房地产公司的周三寿啊!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肜小婉却苦涩地一笑,很从容地从江明娟身边走过。走出了老远,她仍然能感觉到周三寿那双失落的眼睛在望着她。
江明娟一看肜小婉走了,从后面急急忙忙地追过去,边追边叫着肜小婉的名字:“小婉,小婉,我有事找你呢。你知道不知道翦卫国这两天去哪了?”
肜小婉无可奈何地站住,转过身看着江明娟那张松垮垮的脸道:“他去什么地方你该去问他呀,我哪知道?我现在有事要出去,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江明娟自觉讨了个没趣,刚要转身,却又一把拽住了肜小婉的衣袖问:“小婉,你是不是要去接翦锋?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我请你们吃KFC,你看怎样?我见了翦锋保证一句歪歪话都不说!”
肜小婉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令人怜惜的目光,便叹了口气道:“江姐,我确实不是去接翦锋,我要去外面的小卖部给四姐买东西。接翦锋现在是三子的事,你去找他吧。”
江明娟一脸落寞地看着肜小婉走出医院的大门,见她果真进了小卖部,这才失望地转身往回走。
周三寿心情极为复杂地看着肜小婉的背影,她的语气中所表现出的那种成熟和淡定,让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周荣和她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难道真的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富人的孩子善败家”?
这样想来,他的心情愈发复杂,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外科病房,询问一个正站在病房中间、张牙舞爪地和其他患者聊天的老太太:“请问哪一位是前两天晚上被车撞伤的病人?”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老太太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听到有人打听她,脸上立刻呈现出一副极其痛苦的样子,嘴里“唉哟唉哟”地呻吟着走回自己的病床。周三寿心里暗暗觉得好笑,就把果篮放到老太太床前,一语双关地说:“老人家,我代表肇事者前来看望你,不知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看上去你的精神状态还是不错的。”说这话的同时,他的手己经悄悄地伸进了口袋,将别在衬衣口袋上的录音笔打开。
可那老太太躺在**什么也不说,两手明明捂着脸,却哼哼唧唧地直喊头疼。
周三寿厌恶地瞟了她一眼,正要再问什么,病房的门开了,一个中年人走进来,见老太太病床前站着一个陌生人,就冷冷地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周三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中年人,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我代表肇事者前来看望一下伤者,请问你是患者的什么人?”
中年人冷笑了一声,以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伸出兰花指指着周三寿傲慢地说道:“我是谁不重要,为什么肇事者自己不来?天底下还有这么没有一点儿人味儿的东西!你代表?既然你是代表,就先去把住院费给交上,其他事咱们再说!”
周三寿平静地说:“这位先生,你可能是误解了,那个出租车司机确实不是肇事者,我今天来主要是和你谈谈……”
没等他把话说完,那中年人立刻就吹胡子瞪眼地打断了他:“不是他?难道是你?连我妈自己都说,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撞的她。你们也太卑鄙了,都己经铁证如山了,还在这里嘴硬,你说你们信口雌黄地在网上都说了些什么?搞得我们家无宁日,到这个时候还过来大言不惭地说人不是你们撞的,连一点儿起码的诚意都没有。事情己经到了这步田地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了,还是让肇事者自己来吧,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我没工夫和你在这里白费口舌。”
尽管周三寿强压住心里的火,可说话的语气己经变得很不耐烦:“我今天能过来就是抱着诚意。算了,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你告诉我需要多少钱?”中年人撇着嘴,不相信地上下打量着周三寿,像个女人样地咂着舌头,摇头晃脑道:“哟,真是癞蛤蟆打喷嚏,你好大的口气啊,你都这样说了,我再不接受的话,就有点儿太对不住你了,那你就拿50万吧。”
周三寿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说:“这里面有60万,治病住院的费用肯定用不完,如果不信的话,咱们现在就到ATM机上刷刷看。”他见那个中年人刚要伸过手来接卡,就把手往回一收说道:“哎,小手勿动。如果你想拿到这笔钱,必须要答应我两个条件,否则的话你一分钱也得不到。”中年人吞了一口口水,死死盯住周三寿那只拿卡的手问:“你说什么条件?”
周三寿狡黠地笑笑说:“其实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你必须先去交警队销案,告诉他们这起案子经过协商己经私了;第二,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告诉我,那个出租车司机到底是不是肇事者?”
中年人一下就傻了,两眼盯着周三寿手里的卡,写满贪婪的眼一眨不眨,似乎稍一眨眼,那卡就会飞走了一般,连连点头道:“兄弟,好说好说,什么都好说,只要你不忽悠我,钱一到我立马就可以去交警队销案,这很简单。你说的第二个事嘛,这还需要你们理解,我也是没有办法呀。你想想,我妈稀里糊涂地被人撞了,肇事者又他妈的跑了,我总不能再稀里糊涂地让我妈住在这里吧,误工费营养费咱就不说了,可这住院费、医药费该由谁来承担?说白了,总得有个掏腰包的,要不然的话,合着我妈被人撞了,还得再让我自己掏腰包,那我岂不成了冤大头了?说实话,我妈也悄悄地对我说过,确实不是那出租车司机给撞的,后来她对警察说的那些话都是我让她说的。这社会就是这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你说是不是,兄弟?”
周三寿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了,将那张卡重新装回了包里,耸了耸肩,脸上聚起一团笑容,伸手拉着那人的手走到窗前,指着墙外,不无嘲讽地说:“我告诉你,那个地方叫银行,要抢钱最好到那里,那个地方钱多,海海的!
真的,我绝对没有骗你的意思!”
那人这才知道自己被愚弄了,顿时变得恼羞成怒,指着门大声吼道:“你他妈竟然敢耍我?你给我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周三寿将手伸进了西装内,从衬衣口袋里掏出那支录音笔,对那人说:“你说的话我这上面可都有录音呐,既然好言好语你不听,那咱们今天就直接来个了断。两个条件,第一,这里有三万块钱,识相的就拿了钱赶快给我滚出去;第二,如果你不拿这钱,我会让人过来安排你直接在这里住下,至于是打石膏还是坐轮椅,那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真不是个男人!想知道我是谁吗?你给我听好了,我叫周三寿!这是我的名片,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打电话找我。”然后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住脚步,转回头到老太太床前拿起了那个果篮,用鄙夷的目光盯着这对母子看了看,这才离开。
中年人在背后冲着他喊了一句:“哎,如果三万不够住院费怎么办?”
周三寿头也不回地说道:“那就按倒霉处理!”
他来到了四姐的病房前,心情复杂地从门上的探视窗里看到肜小婉正在和四姐一起玩电脑,他犹豫了好长时间,却没有进去的勇气,便来到了护士站,打听了一下四姐的病情和治疗情况,然后把果篮交给护士,要求代他转交给四姐。之后他来到住院处,替四姐交了10万的住院费,离开了医院。
就在他的手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他忽然看到肜小婉走出了医院的大门,接着,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悄悄地跟在她身后。
那是邢志。
周三寿见状赶紧掏出电话要阻止他,但是手机却再一次提示他:“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他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在哪一本书里曾经看到叔本华的一句话:“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他一脚在车里,一脚在车外,眯着眼,回眸这所医院,其实这里也是一个世界,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会这么大呢?包括他自己在内,不是也一直在为欲望而行动?比如那一版只谋过面,却从未拥有过的猴票。说来,人生也不过就是一枚小小的邮票,被丢进邮筒后就随着命运而奔波,并由此形成了不同的价值观,有的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不择手段,比如那个讹诈人的中年男人,有的为了一份情意宁可牺牲自己,比如肜小婉。那么邢志又属于哪一种呢?
不知不觉中,周三寿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邢志仍然不紧不慢地跟在肜小婉的身后,一直盯着她进了家门,然后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刚好是25分钟。连续跟踪了几天,他己经完全掌握了肜小婉的活动规律,早上她几点出门,到什么地方去,中午什么时间往回走,这一路需要多长时间,家里什么时候有人,什么时候没人,他已经了如指掌。就在他刚要转身的时候,忽然看到两个警察走进了那个小院,心里不由地打了个问号,警察来找肜小婉干什么?莫非她己经发现了他的行踪?正在疑惑之时,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他魂儿都飞了,大叫了一声,急忙回头,却发现周三寿站在他身后,他惊魂未定地说道:“周总,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周三寿冷笑了一声问你的手机为什么又关机了?”
一句话问得邢志张口结舌,他尴尬地看着周三寿,什么话也说不出。
望着邢志悻悻离去的身影,周三寿脑子里突然画了一个问号,周荣说肇事时现场除了她和邢志外,再也没有一个人,那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目击证人”?而且连周荣的QQ号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毫无疑问,这个人肯定是了解内情的人,那么除了邢志还会有谁呢?难道真的是他?
周三寿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拿出手机拨通了周荣的电话:“那人在QQ上和你约的几点上线?”
“下午两点半。”周荣说。
周三寿没再说什么,急忙掉头追上邢志说:“陪我去吃饭吧,我正好有事要找你聊聊。”
肜小婉从医院里往回走的时候,似乎依然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踪她,这让她异常忐忑,虽然她不知道跟在后面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动机,可还是尽量避开小路捷径,宁可多绕几步路专挑人多热闹的地方走。一直到进了小院,那根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没想到,她刚刚进屋,还没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吓得她全身不由自主地一激灵,那颗心旋即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她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个酒瓶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趴在猫眼儿上往外一看,发现外面站了两个警察。
肜小婉终于松了口气,本能地冲着门外喊了一声:“谁?”
外面的警察回答道:“我们是市局刑侦支队的,这是翦卫国的家吗?”
这时候肜小婉才将门从里面打开,将那只拿着酒瓶子的手背在后面,眼神里依旧充满了警惕地打量着警察。警察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带有银色警徽的证件给她看了看,又问了一句:“请问,这是翦卫国的家吗?”
肜小婉眨了眨眼看着对面这两个警察,虽然他们和其他警察一样,像笑神经坏死了似的板着脸,可他们的态度还算得上和蔼。她语气有些拘谨地说了声是,然后又反问了一句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两个警察见这个小姑娘身体横在门前,根本就没有要请他们进去的意思,
就上下打量着肜小婉道:“我们有个事想找翦卫国核实一下。你是他什么人?”
肜小婉道:“我是他的朋友。”
也许是想缓和一下这种对峙的气氛,其中一个拍了拍脑袋,像想起什么似的对肜小婉说:“我想起来了,你姓王吧?”
谁知,没心没肺的肜小婉不假思索地就从嘴里冒出了一句:“你才姓王吧!”
这一下把那个警察给闹了个大红脸,他一脸窘迫地看着她,半晌愣是没回过神来。另一个警察见状,就板着脸表情严肃地对肜小婉说道:“我们是在这里执行公务,不是和你开玩笑。我再问你一句,翦卫国在家吗?”
肜小婉道:“他出去了。”
警察接着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肜小婉想了想说:“我想应该快了吧,估计也就是这两天。”
“这两天?”两个警察惊讶得几乎异口同声道,“这么说他是去外地了?”
肜小婉道:“是啊,已经出去好几天了。”
两个警察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连续追问道:“你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他有什么联系方式没有?我们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请他协助调查。”
肜小婉摇了摇头这个,他走的时候没说。对了,你们可以打他的手机呀!”
一个警察说道:“已经打过N次了,可手机己经关机了。对了,小姑娘,你这里还有什么方式能和他联系上吗?”
肜小婉两手一摊,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那我就再没别的办法了。不过,如果他回来的话,有什么事我可以转达一下吗?”
两个警察交换了一下眼神,耸耸肩对肜小婉说:“那就不必了,我们还会再来找他。”
警察前脚刚离开,肜小婉就拨通了翦卫国带着的三子的手机号码,简单地把警察来家里找他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问他大约什么时间回来。
就在肜小婉打电话的同时,远在西安的翦卫国,正经历着一个新的煎熬。
问题出在孙学东身上,本来孙学东己经满口答应了编导,同意前往山东给妹妹做骨髓移植手术,可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他就变了卦,说什么也不同意了,问他到底为什么出尔反尔,他却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说。听到这个话,编导那颗火热的心立刻就凉了。
上午,当编导阴郁着脸告诉他,四姐的亲人己经找到了的时候,翦卫国简直是欣喜若狂,可没想到编导是把一句话掰成了两半,紧接着后面的那半句话,使他那张仅仅阳光了几秒钟的脸,唰的一下就阴沉了下来。真没想到,费尽了周折终于找到的四姐那个孪生哥哥孙学东,竟然死活也不同意做骨髓移植。
虽然大家大道理小道理都和他说了个遍,可孙学东自始至终就一个态度,
说来说去就那两个字:不去!
孙学东那个死不了活不成的怂样,就连年轻的编导都看不下去了,恨不能冲上去抽他俩大耳刮子。可这事的最终决定权毕竟属于人家自己,也只能耐着性子再三地去做他的工作。结果,还没等编辑记者们来得及上火,孙学东却不耐烦了,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你们有那个觉悟你们去捐献好了,干吗非得让我去?”然后不顾在场的所有人,竟然一走了之。
编导只好再回过头来找老太太,没想到老太太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表情冷漠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可没钱给你们啊。”
编导一下子就愣了,莫名其妙地看着老太太说:“卫大娘,您说的是什么钱?我们可不收钱呀。”
老太太哼哼了两声说:“现在说不收钱,以后谁知道?我们有个老邻居,当初就是看你们电视上说免费赠送什么药,可结果呢,回过头就来要钱了。你说你们电视台怎么也干这些骗人的事?”
编导听了这话哭笑不得,耐心地对老太太解释:“卫大娘,您误会了,我们电视台是做新闻的,不收您的钱。”
老太太嘁了一声道:“不收钱?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收我外孙的骨髓?敢情你们是拿了我外孙的骨髓卖钱吧?”
编导说:“不是这样,是您的外孙女现在急需要骨髓移植治疗她的病。”老太太斜着眼看着编导说:“我外孙女现在有那个病,需要骨髓移植,为什么你们不去捐骨髓,非得逼着我外孙去捐?”
编导有些急眼地说:“我们去捐?我们想去捐,可是我们捐了能起到什么作用?必须要您外孙的,因为他们是同胞兄妹,有血缘关系!”
“哦,还非得是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太似乎有些明白了,“那我和她也是血缘关系,我替我外孙捐行不行?我听我外孙说,那东西很金贵,他自己的还不够用呢,再捐出一些去,那他还能活得了吗?”
编导一下子就给气笑了,看来这些鬼话都是孙学东教给老太太说的。这个世界上两种人最可怕:无畏者和无知者,无畏者凭的是胆识,而无知者靠的是胡说。她心平气和地对老太太说:“卫大娘,您也经常在电视上看我们的节目,我们也多次报道过这样的新闻,想必您也知道,有血缘关系的人之间的骨髓移植是目前治疗白血病的最好的方式,尤其是像您外孙和外孙女这样的双胞胎之间,治愈率非常高。您总不能眼看着您的外孙女现在这样不管不问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您也太不近人情了,这就叫作见死不救!”
老太太被她这一番话给激怒了:“看你这女子咋这样说话呢,那是我的外孙女,我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有些事我老太太不懂,都是听我外孙说来的啊。不就是要我外孙捐献骨髓去救我外孙女吗?我这就去城里找他这个瓜娃,你们下午再来就是了。”
可是下午,当编导们带着翦卫国一起再次来到老太太家时,孙学东依旧是那副烂德性,梗着脖子瞪着眼冲着编导叫嚷道我就是不捐,你能把我怎么样?”
编导当场就火了,指着孙学东骂道:“我己经把好话都说尽了,那是为了你的亲妹子,无论从法律上还是道义上,你都有这个责任和义务。我告诉你孙学东,你现在的行为己经触犯法律了,如果你再继续这样执迷不悟下去,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孙学东嘲弄地看着编导说:“那你就快让警察过来抓我吧,就说我不捐骨髓,看警察能把我怎么样!”
“用不着叫警察,我把你单位领导请来。”
“嘁,别在这糊弄我了,你以为我小哇?”
编导掏出手机,一边拨着号码,一边对孙学东说我告诉你孙学东,别在这里和我两个嘴硬,有你服软的时候。”说完,就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一直站在门外等消息的翦卫国,很清楚地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便心烦意乱起来,忽然看到编导拿着手机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外打电话,就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好不容易等编导打完了电话,他才走过去问了问情况,编导也只是简单地一说,翦卫国立刻就明白了,这下等于直接把他给扔到了井里,刚刚看到的一丝希望,瞬间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翦卫国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然后眼前突然一黑,险些一头栽倒,把在场的记者编导们给惊出一身冷汗,也顾不上斯文了,七嘴八舌地都一齐冲着孙学东去了,破口大骂孙学东是天底下最不是东西的王八蛋。
翦卫国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脸上流露出一丝惨笑对编导说“让我去试试吧,希望能说服他。”
编导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上挤出的几近绝望的笑容,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比哭还要难看,而且带着无尽的悲凉,寒彻心底。 翦卫国踉踉跄跄地冲进屋里,朝着孙学东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眼里闪着绝望的泪光哽咽着说:“大哥,我求求你了,请你救四姐一命吧!她这一辈子太苦了,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孙学东被眼前这个冷不丁闯进来突然给自己鞠躬的人吓了一跳,心里己经感觉到有些过意不去,本想和他打个招呼,却又怕在众人面前折了自己的颜面,也就故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冷着脸用脚尖踢了踢翦卫国道:“哎哎哎,你是谁?你和他们都是一伙的吧?少在我跟前来这一套。”
翦卫国心如刀绞,极像是自己的心被人活生生地掏出来放在砧板上,然后一刀一刀地剁碎,再搅拌成肉馅。想到这里,他禁不住落下泪,哽咽道:“大哥,你要什么条件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就是头拱地我也去做。”
孙学东却阴阳怪气地说:“你这话可当真?我要什么条件你都答应?那你听好了,你现在只要能拿出50万,我立马跟你走。”
翦卫国忽然想起身上还装着三子那个5万的存折,就赶紧掏出来递给孙学东道:“大哥,我出门走得急,身上只装了这个存折,你先拿着,等咱们过去再说。你看好不好?”
孙学东撇着嘴乜着眼,从翦卫国手里接过那本存折,只看了一眼就又给扔回去道:“你这是在骗鬼呢?我要的是50万!”
翦卫国的心彻底凉了,他没有去捡被孙学东扔在地上的存折,而是将身体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我翦卫国也算是一条汉子,今天我给你跪下了,我求求你救你妹妹一命吧,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旁边的记者实在是看不下去,就过去把翦卫国扶了起来,对他说道:“翦大哥,你对这种没人性的东西何必这样?!”
这时老太太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眼就看到一个男人双膝跪在孙学东面前,不由地一怔,可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股莫大的悲哀顿时溢在脸上,她全身战栗,蹒跚着往前走了两步,两行浑浊的老泪滚落在她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凄厉:“孙学东,救救你妹妹吧,那是你的亲妹妹啊。我也给你跪下了,求求你了!”
孙学东赶紧跑过来,一把就抓住了姥姥大声叫道:“姥,你这是干啥呢!”就在他的手刚刚抓住姥姥胳膊的同时,姥姥突然伸出手,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语气中充斥了难以掩饰的绝望:“你不是个人,是个畜生啊!”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炸雷一般的吼声孙学东,你出来!”
孙学东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老老实实地走出去,一看是他们单位领导正站在门外,一下子就傻了眼,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全然没了刚才那个嚣张气焰。
领导站在门外,指着他的鼻子怒气冲天地骂道:“孙学东啊孙学东,我怎么平日里没看出来,你竟然是这么个东西。我问你,那边得病的可是你亲妹妹,连你最亲的人你都能如此无情无义,还有什么事能让你有情有义?”
孙学东低着头,脸上白一阵青一阵,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我听我老婆说,骨髓是不能随便捐献的,会对自己的身体有很大的影响。”
“你怎么这么怂!什么都听你老婆的,你老婆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无知到这个程度?你去打听一下,全国有多少捐献骨髓的人,他们的身体都受什么影响了?我今天把话撂这里,你必须去给你妹妹捐献骨髓,你如果敢说一个不字,从现在起你就给我卷铺盖走人,我们公司丢不起这么大的人!”领导转过脸,带着满脸的歉意握着记者的手说,“赵记者,实在对不起,这是我们公司的耻辱。我在这里宣布,我代表我们公司,向西安电视台你们栏目组捐献10万元,全程协助你们把这次采访任务做好,做出一流的片子,给我们秦城人民做出表率,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西安电视台能够继续做出如此感人的片子,大力弘扬人间关爱,用真情感动我们每一个人。另外,再向咱们远在山东患病的乡党捐献20万治疗费用,算是家乡人民的一片心意,衷心祝愿她能早日恢复健康!”
在场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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