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这段时间,不是那么频繁地到寺庙里诵经听讲了。她在家呆的时间明显地增多了。小虎的初中二年级,很快就要结束了。
在这之前,她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为小虎出国留学,做着准备了。现在,她更加专注这事。她计划做好充分的准备。让小虎初中二年级一结束,就可以出国。
这个事情,她曾经给王逸提过,可是被他给挡下来了。莫雪前后考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采纳王逸的意见,这个决定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小虎的英语口语水平,一直不怎么样,她打算让小虎先出去,把语言关打扎实了,好继续后续的学业。
毕竟年龄越小,学语言越容易些。
留学的方式很多,莫雪采用了找中介的方法。可靠的中介,可以让她省很多事。
这一天,是小虎从全日制寄宿学校回家的日子,王逸早早回了家。有些奇怪地发现莫雪居然也在家。莫雪接走了他手中的包,给他递上了家常服。
这种情形,一般都是莫雪有话和他讲了。王逸心中有数,边换衣服边问:“怎么样,这次到山上,没遇到什么事吧?”
莫雪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小虎的事情,我想和你说说。”
正在扣扣子的手,稍有停顿:“小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莫雪听出了他的语气中的有些紧张的意思,赶紧解释:“哦,小虎很好,我给他准备了一些留学的资料,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王逸穿好衣服,接过莫雪递给自己的资料,嘴里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上次不是说过现在出去,太早了吗?”
莫雪将他换下的衣服挂在衣架上,一边给他解释:“留学M国最好是让小虎读完初二就去,M国的高中是四年,相当于从中国的初三到高三,留学机构说了,一个完整的美国高中经历。对将来申请好的大学有帮助。”
王逸没吭声,仔细看着那些表格、资料。眉心锁得死死的。
他看了半晌,抬起头来:“你真决定了?我的意见是再让小虎,在国内多呆几年。毕竟,国外的教育比起国内的,整体来说,要更松散些。”
莫雪继续说服王逸:“小虎的意见,和我的一样。”
从民主的角度来说,两票对一票,的确也可以看出了两人的心意。王逸不说话了。
老实说,他们这个家庭都有点奇怪。晚饭的时候,是分成两个时段吃的。莫雪全吃素,自己有自己的锅碗,王逸和小虎两人,吃荤的,一起。
吃饭时,王逸终于忍不住问小虎:“虎子,你想现在就出国留学吗?”
小虎点点头:“爸,很多人说了,要去就趁早,再往后,等年龄大了,据说很不容易融入社会呢。我想早些过去。”王逸虽说有雷厉风行的作风,但是对家人的意见还是相当尊重的。这会儿,他还是试图说服小虎:“国外,也不是相像中那么完美,出去的话,文化差异就是个大问题,你自己想清楚了。”
小虎从小接受的都是小男子汉教育,一直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他的决策能力,一点也不比自己父亲差。
听了父亲的话,小虎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爸,这些我考虑过了,我还是决定要现在出去。既然有差异,那就越早调整越好。”
王逸点了点头。不再继续劝说。这也是这个家的一个特点。点到为止,自己的事情自己掌控。这个,也可能也是造成小虎比同龄人要成熟持重的原因之一吧。
莫雪和王逸交换了一下目光。信息的传递,瞬间完成。
小虎留学的事,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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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和桃花谈过,董浩然主动将自己放逐后,就没有回过住处。在新公司,他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他直接住在了公司。
清静了,可以专心工作,也避开了桃花的追截。桃花似乎也没向她盘算的那样,去公安机关告上他一嘴。居然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董浩然算是学乖了,挨个交代了可能会给桃花透露自己去向的人。不准泄露出去。鉴于信息源头的封堵,桃花终于消停了一阵子,否则哪天她忽然出现在办公室,董浩然会咋样,那真很难说。
一晃一个星期就快要过去了,董浩然琢磨着桃花应该撤了吧,找了个机会,回去拿换洗衣服。虽然遇到了麻烦,可生活总得继续不是吗?
才开门,满屋的饭菜香。腰系着围裙的桃花,平静地走了出来,浑然没有几天不见的感觉,倒像是早上才送了他去上班,如今迎接他下班的妻子,态度亲昵,含笑说:“你回来了,饭,一会儿就好了。”
那种感觉,太怪异了,董浩然纵有万千句话,都被掐住了脖子,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被合法变成了哑巴,董浩然只好瞪大眼睛,用心灵的窗口来传达自己的不甘愿。
桃花视若无睹,帮他接过手中的东西,绕着他,忙前忙后,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只是这次没敢嗡嗡嗡了。
董浩然愣了愣神,想说点什么,可脑袋空荡荡的,实在想不起来该说点什么。他转身进入了卧室。
桃花身形一闪,动作比他还快,先行一步进去,站在衣柜前:“你是想拿点换洗衣服吧,我刚给你整理过衣柜,还是我来找吧,免得你找不着。”
还是挺聪明的嘛,怎么就故意装傻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呢?董浩然感觉又被掐住了脖子,还是无话可说,但又不得不表个态,于是从某个发声区挤出了一个:“恩。”桃花得到允许,可以给他收拾衣服,心中很高兴,万里长征不都从第一步开始的吗?她不着急!二十岁都不到的女孩子,喜形于色,这会儿,她就面露喜色。
董浩然对这样的场景,是打心眼里地不知道如何应对。将她赶走?不赶走?
实在太纠结,还纠结得没答案。
桃花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留下来吃饭。
室内的气流正在是与否中激荡,不知道最终飘向何方。董浩然的电话响了。
从来没觉得电话能来得这么及时、到位,董浩然赶紧按下接听键。是公司的副总:“小董啊,计划和我们一起合资建房那所中学,晚上有一个饭局,你也一起来,认识一下吧。”
董浩然毫不犹豫就应答下来。别说是饭局,就算有个战场,他也愿意去闯,只要别惩罚他和桃花,独处一室,就行!
他取了衣服,赶紧出门,临出门撂下一句话,对桃花再度表明了自己的决心:“桃花,你赶紧回去吧。我和你,是不可能了。”
桃花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眼泪不受控制,*了眼眶。
董浩然十万火急地离开了,房中像是有洪水猛兽,逼到他一秒也不愿意呆的样子。他没有意识到,这一晚,对自己来说,完全是个转折点,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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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晓在家中,愉快地和沈易奇嬉戏。女儿那活泼可爱的样子,总是能触动她心中那最柔软的角落,让她打心眼里的觉得愉快,把孩子抱在怀中,奇奇仰面看着她,用那奶声奶气的声音,情真意切地说:“妈妈,我爱您。”那花一样的笑颜,像是水中咚的一声滴入了一滴**,很快溶解开来一样,幸福的感觉快速充满了她的全身,溢满了她的笑脸。
晓晓心中暖暖的,为了女儿,就这样,那又如何?她亲吻她的小脸蛋,那稚嫩的肌肤,小孩身上那甜甜的奶香,都让她感到非常满足。
她一句一句地教着女儿,唱着儿歌,奇奇磕磕巴巴地跟着妈妈唱着,她的心里充满了柔情。
这样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忍受下去……晓晓有点走神,王逸要自己离婚的场景,忽然出现在面前。
都有家庭,凭什么要自己离婚?没道理,真没道理,她心里有些抱怨。可他那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一下子出现在面前,那宠溺的表情,如同一束光,笼罩在身上,让自己被催眠一般地昏昏欲睡。
如同神经的枝枝蔓蔓都被熨帖到了,那种感觉,真的很享受。
晓晓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小女人的那种姿态,只是她没意识到。
沈度从外面进入客厅的时候,就看到花痴般的老婆在发呆。她那小巧的脸蛋,配着春色满园的双眼,满含笑意,在那里想着什么。
那个造型,很明显是恋爱中的女人才有的,她身上的神采,又传递了一种信息,那就是她是个受到了很好的滋润的女人。只有那样的女人,才会眼神闪亮,目光坚定,满面含春。沈度很明显地被刺了一下。心中酸酸地冒起了一阵泡泡。
两人都分居这么长时间了,一般女人,没了老公的爱怜,指不定憔悴成怎样,沈度几乎可以看到那一幕场景,脸色蜡黄,眼神灰暗,双眼浮肿…….再看看晓晓那满脸春色的样子,他更是确认了她是有人疼有人爱。面色红润,气色可以用好极了来形容,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因为和女儿的嬉戏,头发有些微乱,上面还不小心挂了一根不知从哪儿拉下的毛线。
晓晓正在走神,忽然看到沈度大步朝自己走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向自己的脸伸出了手。
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觉得全身肌肉蓦然收紧,精神骤然紧张。明星地她和沈度的安全距离大大拉远了。
沈度伸手拈下她的头发上的那缕毛线。夫妻间很平常的一个动作,却让两个人都觉得气场压抑,气氛怪异。
还是沈度打破了那尴尬的场景。他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玩具,给沈易奇。沈易奇兴奋地打开父亲给自己买的拼图玩具,缠着妈妈和自己在一起玩,晓晓耐心地教导者着奇奇。接着沈度,忽然从包里取出了一包晓晓很爱吃的风干牛肉,忸怩地放在她面前,快速地走开,进了房间。显然,这个举止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所以才会此地不能久留。
晓晓呆住了。沈度的行为,是在像自己示好?
夫妻间长期的分开,冷战太久,已经将婚姻消耗得差不多了。这种时候,沈度忽然有这种举动,真让晓晓莫名其妙。
晓晓不由得抬眼看看沈度离开的方向。看着他的背影。她忽然想起,自己很长时间没有正视过沈度了。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压根儿就没想到,有看的需要。
当夫妻把对看一眼都省略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形同陌路了?晓晓心里有些难过。本来是结发打算相伴一生的人,怎么会冷漠到了如此境地?她忽然有些想不起沈度的脸部细节,那么模糊,虽然他和她都在同一屋檐下,而中间只隔了一道门!
悲哀啊,悲哀!
感情是在生活中,一点一点培养起来的,情感也会在柴米油盐的磨砺中,或坚固,或松散流失。没有人能不经过经营就能掌控好婚姻这艘船,有爱情能走向婚姻,可是,光有爱情未必就能有幸福。
否则哪里来的相爱容易相处难的经典名句?
晓晓和沈度,能结婚生子,走过那么多年。如果说他们之间,过去的岁月没有爱情,那谁会相信?但是,现在,谁能说得准存留于两人之间的,是情感,还是感情?
她还在沉思着,沈度进房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窘迫,表情严肃地走了出来。
晓晓抬头,仔细打量着他。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看他。沈度的样子,不见得多好。脸色蜡黄,头发老长,显得满脸灰暗,精神萎顿,眼光木然。
想想当年,晓晓一心扑到他和家的身上的时候,这个男人是那么意气风发,眉里眼里透露的,都是得色,全身上下,显示出来的都是一个自信男人的摸样。
可是,她的付出,捧高了一个气球,飘忽而没有分寸。没有真正体会到夫妻之间那种相互扶持,共进退的精髓。反而自以为是,对自己的状态自以为是理所应当,反而因为自己的进步,来嘲笑两人的差距。
晓晓现在想想,沈度的思想真是幼稚到极致。再想想自己,也是觉得不可理喻。
女人,决定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男人的时候,很容易地将他的前程理解为自己的。如果这是个优秀男人,也许,这样的选择是对的。因为他,还能知道女人对自己的好。
不尽如人意的是,如果碰到的是一个不能正确体会,夫妇间一荣俱荣是种人生真谛的人,那这个女人就很凄惨了。如同晓晓当初。
晓晓算是长了见识,她现在就认为,女人,请先爱护自己,只有先把自己活好,才能去关注身边的人。那是其他事情顺利进行的扎实根基。
男人,不是不去关怀,可是,关怀的尺度,请掌握好......
现在,沈度那有些精神不济的摸样,还是有些刺痛到了晓晓。这个人,是她的丈夫。他对她曾经的种种,不堪回首。她不想再想。
可是,那么欺负她,那么践踏她,为什么没见到他更加得意,反而看起来那么潦倒呢?
看来窝里斗只能消耗内力。伤了她的同时,自己也挂彩了,只是他没意识到,这种力和反作用力的关系。
沈度的目光与她的,相遇。晓晓没有移开。倒是沈度有些心虚地转开了脸。
晓晓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个人,真的是自己要一辈子跟着的人吗,他值得她的一辈子吗?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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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董浩然参加了共建单位的饭局,喝了多少,他都没概念了,反正他是喝得步履不稳了。那个学校的黄校长果然很儒雅,脸色只是有些微红。陪同的副校长也是久经沙场的样子,曹副总则大呼酒不够。
黄校长举止优雅,笑眯眯地说:“够了,现在都倡导绿色环保,别整太多了,都是自己人,没必要那么多虚的。”
曹副有些赞同:“好,就冲黄校长这句话,自家兄弟,重新找个地方,继续。”
酒饱饭足后一群人转移地点,接着再战。
去的地点,用黄校长的话来说:环保,有利于身心健康,那个地方,叫做帝都会所。
进得门去,满眼的金碧辉煌,楼下为接待室和温泉浴的地方,楼上为按摩室。房间里的年轻女子,十八九岁、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都比较漂亮,打扮也干净悦目,着装统一,都穿淡粉色衣服,视觉柔和,排列整齐地迎宾,感觉很正规。
黄校长一群人,泡完温泉,熟络地挑选了技师,到按摩室去了。曹副总也很麻利地选了,还让董浩然也选了一个。
到了这种地步,不选一个,看着的确不合群。何况,这阵子,他天天在办公室睡沙发,的确有些腰酸背痛、身体僵硬,揉揉就揉揉吧。董浩然随便点了个技师。
董浩然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
按摩室是许多相邻的小房间,灯光很暗,大致能看清每间有床铺和被褥。等服务生将董浩然引到房间里的时候,那位技师已经在里面了,长相秀美,身材挺拔,很不错的样子,帝都,估计对技师都先筛选过一遍了。
“先生,请您先喝杯饮料。”见他进来,那技师递过一杯饮料,然后将房间的门关上,再拉好窗帘。
一饮而尽,董浩然有些僵硬,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那位技师微微笑了,笑容很甜美:“先生,是第一次来吗,请你取下浴巾,趴着躺在**。”
他有点窘迫,脸色涨得通红。
美女技师镇定地看着他,声音柔美而不掺杂着任何杂念:“先生,穿着衣服,这样穴位按摩效果会打折扣的。”
董同学骑虎难下,很想夺门而逃,可想想一起来的人,再想想技师的从容,显得自己那么小家子气。
既然,来都来了,何况那是个女技师,难不成还能强了他!
他转过身去,趴着躺在了**。床头的一个洞,正好可以把头搁在里面,很舒服。
舒缓的音乐响起,伴随着一些瓶子碰撞的声音,董浩然当时不知道,后来才明白,那是技师在兑精油。技师先在他的背部倒上精油,均匀的抹在背上,然后很温柔的推着,还不时询问力度是否适宜。技师按摩的手法很正规,从头部、颈椎、胳膊、和腰部,她的手指从左臂的肩头处开始按摩,而后缓慢地向下移动,手肘、下臂、手腕、手掌,最后再到手指。然后的手指再按刚才的相反方向又按摩了一遍,一直回到左肩头。
“先生,请您放松一点好吗?”察觉到他的身体有些僵硬,技师轻声说道,同时,将双掌合在一起,轻轻地敲击左臂,沿着董浩然的手,上下来回地敲了几次,并且力量逐渐加大。技师拉起他的左臂,以手肘为弯曲点,轻轻地屈推、拉伸着。然后对左手的五个手指进行了拉甩。
在间或的轻微的“咔哒”声中,董浩然只觉得左臂上所有的关节都在舒展,在活动,一种不可言状的舒爽感觉从左臂一直传到大脑,并扩散到全身去。
董浩然忽然觉得刚才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他有些放心,满屋弥漫着精油的清香。那种放松,使他很快就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技师对董浩然的右臂也以此类推,他舒服得简直想哼哼,完全放松,将自己交出。
大概过了一会儿,精油的效力开始发作了,抹上精油的地方慢慢感觉到温热,很舒服,按摩师很有耐心的推着,慢慢地加快了推的速度,两只手时而往腰部,时下滑向胸部两端,时而在背中央那里旋转。
他疲惫的精神很快得到改善,困意全消。后来不管会怎样,他都打算继续了。
等大家都出来后,黄校长和曹副总看董浩然的目光都亲近了很多。目光中都是了然的神态。现在,大家可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了。
其实,董浩然在那一瞬间,还是有斗争,还是没想怎样,可是,他忽然想到了那把他推得远远的晓晓,和那非想超过他安全距离的桃花。自己在坚持什么呢?能坚持什么呢?他忽然有些绝望。
他现在像是一页扁舟,没了自己的方向,在风浪中随波逐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