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王逸就起来了。他叮嘱晓晓准备好沈易奇的护照和签证,还有那些离开的时候需要带的东西。
他虽然没说别的,气氛却一下子紧张起来。晓晓感觉上有可能会有事情发生。一把拉住他的衣服,紧张地问:“我们现在就离开吗,奇奇现在在哪里?”
王逸摇头:“还要等等,奇奇现在还没在我们这边。可是早点准备好这些东西,会有用。”
晓晓点了点头,赶紧忙乎起来。
这段时间,法庭上沈度也在闹腾不休,分散了他一部分的注意力,正是去带走奇奇的好时机。
下午的时候,来了一张车,接走了晓晓。他们的在一幢屋子的僻静处,停下,重新换了一张很不起眼的面包车。显然非常谨慎。
面包车上,早就坐了四个人。四人打扮很普通,甚至还给人是乡下人的感觉。可是晓晓一点也没这么看,她从几人的身材体格上来判断,几乎可以确认,这几个人不简单。
几人也就和她点头示意后,再也不多话。车子很快出发。走了不多久,上来了王逸。他也是衣着简朴。
汽车朝着Q县驶去,晓晓心里紧张极了。紧张得双手冰凉,连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坐在一旁的王逸,看出了她的难受,将她的小手,握在了自己手中。安抚地朝她微笑。
他那温暖的大手,坚定地抓住她的手,一阵阵的暖意,从他的手中传出,晓晓的心里,居然安稳了很多。他安抚地对着她微笑,晓晓手上也感激地回握了他。
车子在一个路边的一个写着食宿加水的店里,停留了下来。吃晚饭。四周环绕着大山,险峭的山上,很难看到什么人家。越来越走到山区里了。
一行几人,加上司机,共七个人。晓晓发现其他几个人说话极少,就算是彼此间交流也是压低了声音。有时候,甚至于一个眼神,几人之间就能领会彼此的意思。显然彼此间已经很有默契了。
吃饭的时候,几人也给了晓晓行军打仗的感觉,吃得很迅速,也很干净。还随时保持着警觉。倒是晓晓,想着自己女儿,胃口奇差,勉强动了几筷,吃了点王逸夹给她的菜,就再也不吃了。
后面的路,更是弯弯拐拐,很少崎岖。晓晓看着那周围的环境,心里越来越凉。真不知道,沈度是怎么想的,把自己的女儿,居然送到了这种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他居然也忍心!
晓晓心里越发地感到凄惶,为自己的女儿。她心里也很感激王逸,如果凭自己之力,估计花上三十年,也不会找到这种地方,找到女儿的。
为找到奇奇,的确让王逸花了不少心思。他直接是派了人,长期盯梢奇奇的爷爷。当初识奇奇爷爷将奇奇带走的。他估计老人无论如何也难做到放任不管的。只要他一管,这边就有机会知道奇奇的去向。
刚开始晓晓一直在国内,对方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那是一定的。何况晓晓的状况,王逸也担心沈度对她不利,两个原因加在一起,只好赶紧敦促她离开。
果然,晓晓离开不久,那边就慢慢放松了警惕。奇奇的爷爷,熬过了快三个月的时候,估计风头也过去些了。就算有人注意着自己,那么应该也被拖得比较麻痹了。
他终于离开家,前往探视。毕竟奇奇也是他心疼的孙女。一直盯着他的人,熬了那么久,也赶紧跟上了。奇奇果然被藏在了Q县下面一个村子里。全村人都是一个姓—李,称之为李家村。
跟踪的人知道,这种类型的村子,全村人几乎都是亲戚,基本上是相当团结的,而且一致对外的思想,那是根深蒂固的。要想做点什么,那是相当的困难的。何况自己是个生面孔,如果进村去晃悠,那被注意到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他就没进村,在村外熬了整整几天,终于看到了老头子带着一个小孩出来放风。奇奇的照片,他是烂熟于胸,一眼就认了出来。马上就报信。
夜里他还潜到村里,摸了摸情况,确定了老人和小孩住的地方。
很快这边就派了帮手过去。村子里的情况很复杂。不管怎么说,强龙也难压地头蛇。
如果被发现,小孩被转移的话,那又得开始重新一轮的查找。王逸很果断地决定赶紧将孩子带出来。
带出来应该是没问题,可是去的,都是和奇奇很陌生的人,几岁的小孩,如果把她吓坏了,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奇奇受到的苦,已经很多了,最好能让她平稳地接受离开的事情。
于是,晓晓被紧急叫回了国内。自己的母亲去,奇奇应该不会被吓到吧?
奇奇估计没问题了,晓晓这边却是紧张得要命。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类似突击队解救人质般的行为,虽然电视里看得多了,可是因为看得多了,自然也想得多了,仿佛电视上要解决个人,绝没那么容易,而且还很波折……
车子向目的地驶去,天色也开始日益见暗。车子往前开着,车上的人都保持着沉默。车内的气氛,安静得更是让晓晓焦虑。
她的手,一直被王逸紧紧攥在手中。手心里都是汗。晓晓不好意思地抽走,在衣服上擦了擦。但很快又被收到了某个温热的掌心里,还用劲握了握。
车子停了下来。晓晓被王逸拉着下了车。四周一片漆黑。不远的地方看起来像是村子,有着隐约的灯光。
四人中的一个领头的,过来和他们两人解释,说车子要是开到村子里,会比较引人注意,而且撤出来的时候,不好灵活掌控,所以需要走上一段路。就算是解释,都是压低了声音,勉强能听到,在黑魆魆的夜里,这般行事,倒是生生地多了几分神秘和不确定。
晓晓心中暗暗叫苦,虽然知道情形会比较艰难,自己装束也很适于逃生。可是没想到,情形会这么艰难,天色黑得,连路都找不着,到时候就算找着了奇奇,往哪儿逃都不知道,早晓得是这种情形,怎么说也要带个手电筒……
她还在那里胡思乱想,只见车旁像是凭空出现般地,多出了一个人。其实车子正是看到这个接应的人,才停下来的,只是晓晓自己注意力没集中在这方面,一时没注意到。
五个人很训练有素地碰头,低声交流了一下,留下了一个人在车上接应,其余几个往头上摆弄了一下,还递了一个给王逸,马上,灯光就照亮了身前的路,晓晓发现,原来几个都戴了头灯。
王逸拉着晓晓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过。看到这样的架势,晓晓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仿佛心都一直在喉咙上。
她手脚都有些颤抖地跟着几人往村子里走去。事实上她大半个身体都是靠着王逸的,他半拖着她飞快地往前走,晓晓再次怀疑那几个人应该是很专业的人士。在黑暗中,都不出声交流的,都是用手势,而且领会得极快。
进了村口,领头的又比划了几下,四个人迅速四散开,一下子就从晓晓和王逸的身边消失了般,只留了一人,带着他们两个,往前走。场景无比的诡异。
黑夜的村中小道,黑魆魆的,飘满了田间那稻草的味道,还有一种味道,貌似牲畜的粪便……从脚上传回来的触感,晓晓感到村里的路好像是用石板条铺设的,但是铺设的不够平整,不时会有些不平的坑坎,有些尖角戳得人脚底生疼,还得特别注意。
可惜再怎么注意,晓晓还是不可避免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而且还是几乎被王逸驾着走。晓晓知道他们的时间有限,得尽快带出奇奇,如果让村中里的人发现了,那就走不了了。她知道有很多解救被拐卖的人,难就难在带出去的时候,遭到的集体阻拦。
晓晓仿佛都听到了自己胸口怦怦的心跳。她镇定心神,调动了全身的注意力,跟紧几人的步伐。经过村中农户的家的路旁,那些看家狗听到陌生的脚步声,发出一阵狂吠。一路下来,那狗叫声,像是夹道欢迎似的。只是达到的效果是让晓晓更加紧张,生怕有哪一家听狗叫得凶,会出来查看,让事情暴露。
其实村中的狗有人经过,叫上几声那是再正常不过,只不过晓晓心中有事,难免有些神经质。
她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够用,王逸感到了,凑在她耳畔,轻声说:“都安排好了,别担心。”
晓晓感激地握紧了他的手。
到了一家农户的门口。那消失了的几人,忽然出现在四周,诡异得晓晓真怀疑世界上真有轻功。
门里的狗忽然疯狂地吠了起来。
晓晓前面的那人,做了个手势,她只看到一个黑影,往前面一闪。
稍后,门口里的狗呜咽了几声,仿佛受到了什么委屈似,也像是见到了亲人般的,稍后,就很安静了,再也没有声响。
大门很悄然地从里面打开了。里面有人挥手,示意他们进去。
晓晓脚步发软,都快要挪不动脚步了,王逸手上用力,强制性地拖着她走了进去。
里面还是有人在引路。看得出,那人对房间的布局非常熟悉。他带着他们在院子里的的树荫下,示意他们蹲下,等着。
晓晓脑中一片空白,木木地任由别人摆布。事后她才知道,他们等在那里,就是在等待着沈易奇单独一个人的机会。
每天沈易奇在睡觉前都会吃点宵夜,那个时间,她的爷爷会离开一会儿,给她准备洗脸、铺床什么的,他们早就踩好点了。
晓晓在树荫下,连大气都不敢喘,每一个呼吸,在她看来都是太大声了,她轻缓地呼吸着,刚有些平静的心跳,又疯狂地开始颤动。
院子里传来了一声鸟叫。在乡下的夜晚,很稀疏平常的那种鸟叫。晓晓还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身旁那位带路的,扬了扬头,示意他们两人跟上。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原来是个暗号,应该是示意可以进去了的暗号。
三人悄然没声地出现在了一旁的一间耳房外。
那位带路的特种兵似的人,又冲晓晓扬头示意了一下,王逸也看着她,示意她一人进去。
月黑风高地,忽然看到陌生人,王逸担心吓到奇奇,对带走她还添些麻烦。他把这些细节都考虑好了,所以才会紧急让晓晓回国的。毕竟母亲在场,小孩受到的惊吓应该近乎为零。
晓晓看到了两人期待的眼神,知道剩下的事,该自己来了。
说来也奇怪,晓晓那胸口一直不受控胡乱跳动的心脏,忽然沉稳下来,她忽然一点都不紧张了,轻轻推开了门,她进了房间。
她一眼就认出了房中的那个小孩,就是奇奇,就是她日思月想的奇奇!
奇奇聚精会神地攻陷着面前的一口小砂锅中的米糊。小口小口地吃着。那砂锅看起来黑黑的,估计有些年头了,受到了不少烟火的熏烤。
奇奇听到了脚步声,回头,眼神也递了过来,晓晓的眼泪差点就脱框而出。
只见奇奇鼻子被砂锅上的黑灰擦了一道,尖尖的下巴上,也糊着黑黑的一团黑灰,两只小手黑魆魆地扶在黑砂锅上,如果是平常看起来,应该很可爱。可是在现在这种场景看来,简直是无比的凄惨……
晓晓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口中马上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奇奇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妈妈,慢慢地脸上绽开了笑容。
晓晓担心她弄出声响,引出别人来。赶紧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奇奇花着小脸,满脸兴奋,两只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妈妈。她听话地没有出声,但是她心里真是高兴坏了!
爷爷那天把她送到爸爸身边后,爸爸就带着她到了这里,留下她一人就走了。周围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奇奇好害怕啊,她整夜晚上一醒过来,就到处找妈妈。结果妈妈总是不来啊。她觉得在这里呆了好久好久啊,虽然叔叔阿姨对自己很好,可是她还是偷偷地哭,她甚至连爸爸都想,还想爸爸煮的方便面……
奇奇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了,所以爸爸才不要自己了,她变得乖巧极了,她希望她乖的话,能有谁能把自己送回家去,别被扔在这里,没人要……
好容易爷爷来了,爷爷看到了奇奇,居然哭了。奇奇高兴极了,以为可以和爷爷一起回家了,可是爷爷说,还要等一阵子。
现在妈妈也来了,要奇奇不出声,奇奇虽然很想哭,可是她更想听话些,让妈妈把自己接回家去……
晓晓尽量让自己表现很镇定,走到女儿身边,悄悄说:“奇奇,妈妈和你玩个游戏,就是不出声,悄悄跟着妈妈走。如果一出声,被别人发现,我们就输了,就走不了了,你说好不好?”
奇奇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能离开这里,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晓晓抱起女儿,很快出了门。
门外的几人,紧跟着她,飞快地往外走。他们的时间不多,奇奇爷爷最多就会离开十分钟左右。
晓晓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她加快脚步,往前面走着。进村的时候,她还是粗略地熟悉了一下路线,现在旁边还有两人的头灯帮助照明,她居然奇迹般地,没打一个趔趄就走了出去,而且还抱着奇奇!
奇奇果然一声不吭地靠在妈妈肩膀上。眼看前面很快就是要出村口的那颗大树了,那里,停着他们来时候坐的车子。
晓晓觉得希望仿佛都在向自己招手了,只要上了车子,一启动……
就算村里发现丢了人,确认一下也要时间,追出来也要时间,再乱上一乱,那时候,他们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几人加快了脚步,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