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浩听在耳里,眼神闪烁不定,过了一会,点点头道:“你想的这些,基本上和我所想不谋而合,只不过其中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一个能力强、可靠之人去办,并且可以游走在各个利益派别之间,同时不能太招摇。本来我想让文海去,但是他的面孔早被许多人所熟悉……”
柳羽新心头一动,心想:难道老杨想让我去做这些事?
杨广浩想了想,道:“今天的聊天有点意思,不过我并没有看出你全部的能力,最多只能算是头脑有点小聪明而已。这样吧,文海说你非常善于揣摩人的心理,我就交给你一项任务。只要你能完成,我就无条件地支持你对付蒋贤军,如何?”
柳羽新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心想: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对付蒋贤军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难道我还得求你不成?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什么任务?”
杨广浩正色道:“我父亲80多岁,是老革命了,本来挺开朗豁达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少言寡语,食欲下降,面容消瘦。我们百般询问,他都说没事。专家来会诊,都说是因为年老的原因。其实照我看来,他一定是有什么心事,不肯说出来,如果你能打开他的心结,那我就再没有什么顾虑了。”
柳羽新心想:原来老杨是担心我能力不够,还想再试一试。不过那老头瘦是瘦些,会沉默寡言吗?教他种葡萄的时候倒是没瞧出来。
杨广浩又道:“不说别的,就看在他是文海爷爷的份上,你忍心拒绝吗?”
柳羽新一想也是,虽然他和杨文海接触时间不长,但是能感觉出来他除了有点富家子弟的优越感之外,还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于是答应了下来,恰好杨文海过来敲门,三人一起到餐厅用饭,杨正民已经上桌了。
四人中,只有杨文海和柳羽新倒了些红酒来喝,杨广浩和杨正民都只吃饭喝汤。
菜肴并不是很奢华,但冷热菜、主副食、荤素搭配挺全面,只是有点偏辣。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按照杨正民的口味做的。
席间也只有柳羽新和杨文海二人谈谈说说,偌大的桌子显得有些冷清。
柳羽新几杯酒下肚,酒意渐渐涌来,笑嘻嘻地问:“杨老爷子,待会吃完饭,我和你好好聊聊这种葡萄的事情。”
杨正民本来默不作声地在吃饭,闻言白了他一眼,道:“就你那两把刷子也出来卖弄,都是当年我玩剩下的,如果这片不是别墅区,我早种上一大片了。”
柳羽新不服气地道:“你以为我啥都不懂是不?我虽然没种过,可是我小时候到乡下看我爷爷种过,那葡萄种的……我的妈呀,能吓死一群胆小的。”
杨文海听他好像舌头有点大,赶紧在地下踢了他一脚,低声道:“别吹牛了,赶紧吃菜。”
柳羽新没反应过来,见杨正民没搭理他,说道:“我可没吹牛,我爷爷可是启山县坑前村有名的葡萄种植大户,你们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葡萄大王柳望平?”
杨文海听得有些发急,赶忙夹了一块鸭肉向他嘴里塞去。
杨正民听到这里,神情反而一怔,问道:“什么?你说你爷爷是柳望平?”
柳羽新酒意正浓,没听到他的问话,“呸”了一声,将那鸭肉吐出,不满地道:“文海,怎么弄鸭屁股给我吃?太不厚道了吧,我可不吃这东西。”
杨正民见他没回应,气得往桌上一拍,怒道:“臭小子我问
你话呢!”
在场之人都一惊,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柳羽新酒意也退了一半,连忙问怎么回事。
在得到柳羽新确切的答案之后,杨正民神情更为急迫,问道:“他是在哪里参军?今年多大岁数?”
柳羽新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如实回答道:“今年81了,在两湖地区当兵,听说当时他们连队还有个外号,叫钢刀连。”
杨正民忽然又一拍桌子,吓得众人几乎要跳起来。只见他激动地喊道:“哎呀!原来你真是老柳的孙子!我和你爷爷当年是战友啊,真没想到他还活着。”
柳羽新有些吃惊,居然能在这里碰上爷爷的战友,真是太凑巧了。
柳羽新和杨正民好一阵聊,终于大致清楚了一些原由。原来当年在连队,柳望平是班长,杨正民是连长。两人在一次行军时,由于途中饥渴,便捡了些葡萄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当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等解放后如果回家务农一定要好好种一些葡萄,以纪念当初的革命战争,而这些基础的种植技术还是柳望平教给杨正民的。
这般凑巧的相遇,让杨广浩等人也略感惊奇,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杨正民心情颇为畅快,笑道:“你爷爷身体怎样?还在坑前村吗?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他。”
柳羽新笑道:“身体不错,不过不能干重活,不像您身子骨还那么好。”
杨正民摆摆手道:“不行了,我外面种的只是一小片,而且我现在只能浇浇水,其他活我也干不了。”
柳羽新心中一动,问道:“听说近几年您情绪有些不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同时运起巫眼,仔细观察。
老人眼神变得有些黯然,勉强笑了笑,摇摇头没有答话。
杨广浩听他问起,暗暗集中精神仔细聆听。
柳羽新却将信息全收在眼底,吃惊之余也有些犹豫,他可没办法解决这难题,到底要不要告诉杨广浩呢?
突然之间,他做出了个大胆的决定。
吃过晚饭后,杨正民对他态度亲切了许多,一再嘱咐杨文海好好陪他,工作上让杨广浩尽量给予照顾,然后上楼休息去了。
杨文海本想把柳羽新叫过来单独聊聊,想问问父亲和他谈得如何。正在这时杨广浩却凑了过来,面无表情地问柳羽新:“我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柳羽新不顾杨文海询问的表情,想了想道:“这老人的情绪受影响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们亲人子女对他的照顾。老年人的孤独你们能了解多少?”
杨广浩纳闷地道:“我们这照顾还不行吗?他是高级干部,这吃穿住行,吃喝拉撒全部都有专人照顾啊,我们平时也有去关心和问候啊。”
柳羽新叹息了一声,道:“你们那只是例行式的问候关心,有啥用?老爷子需要什么,他平时心里想什么,你们有真正去了解过吗?”
杨广浩父子被他一问,对望一眼,大感颜面无光。想来平时工作繁忙,确实很少关心老人,遇到老人生病,顶多也只是淡淡说句:记得打针吃药。这样例行式的问候确确实实会让老人孤独。
柳羽新看他们的表情,知道说对了,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地道:“你们现在不关心,难道等他去世了才来做孝子贤孙吗?是不是要留下一大堆未了的心愿和曾经的遗憾呢?”
杨广浩被他说得有几分酸楚,想想父亲八十多岁,这把年
纪是活一天算一天,自己平时不够关心,现在若再不补偿,恐怕将悔恨终身。当下连忙道:“小柳,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我父亲有心愿是吗?你告诉我是什么,我一定努力去做。”
柳羽新看了他一眼,道:“你儿子在场,你发个誓我就告诉你。不然我怕你做不到,说不定还会酝酿更大的风波。”
杨广浩有些纳闷不解,老爷子到底什么心愿这么神神秘秘,既不肯告诉儿子孙子,说出来居然还会有麻烦?
不过他还是爽快地发了毒誓,却看见柳羽新得意地扬起手机,道:“有这证据在手,不怕你赖账。”
“你,你居然录音了?”杨广浩有些惊疑,也有些生气。
柳羽新一见他有些上火,连忙说出杨正民的心事。
原来当年杨正民在农村有一个媳妇,并且生有一子,只是后来因为抗战分开了,此后就再也没有重逢。无奈之下,杨正明在建国后又娶了一个女子,这就是杨广浩的母亲。
本来杨正民渐渐忘了此事,直到十年前老伴去世,亲人又时常不在身边,孤独之下便想起了以前这件事情。经过多方查找,在三年前终于查到了他当初的原配妻子还留下一支血脉,比杨文海还小了好几岁,是他的孙子杨忆宗。
当时杨正民看到这名字就知道含义了,不由得老泪纵横,忆宗忆宗,是要让他找到亲人,认祖归宗啊!
杨忆宗父母老来得子,偏偏又早早去逝,自小被叔叔婶婶拉扯大,现在江夏大学念书。杨正民找到他后,经过相认,两人抱头痛哭。可接下来,杨正民就陷入为难的境地。
从建国后结婚到如今,已经有半个世纪了,正当自己垂垂老矣,突然冒出个亲孙子,是不是显得太突兀了?
另外杨广浩现在是江夏市市长,领杨念宗进门会不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他会怎样对待这虽有血缘关系但却从未谋面的侄儿?
更重要的是,杨家本是单传,现在多了一个继承人,家产怎么分?儿子媳妇孙子是否会闹得不可开交?
想到这些头痛的问题,杨正民退却了,一方面他喜欢怜惜这个自幼受苦的小孙子,另一方面他又怕如果领进家门,会遭到亲人们的反对,又不好对别人开口,所以情绪日夜低落。
原来是这个原因!杨广浩父子面面相觑,如果不是柳羽新揭开谜底,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老爷子居然日思夜想的是这么回事。
过了半晌,杨文海小心翼翼地问道:“爸,这事情你怎么看?”他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虽然与杨忆宗一无所知,但还不至于为了点财产而让爷爷伤心。
杨广浩还在出神,闻言反应过来,犹豫道:“我看……不如把这事情先放一放……”
忽然看见柳羽新的手机一亮,面带狡黠的笑容,心里一紧,赶忙道:“文海,你上去和你爷爷说一声,就说这事情我们没意见,不过领你弟弟进门这事情最好能推迟点,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出任何差错。”
杨文海应了一声,问道:“那要不要和妈商量一下?”
杨广浩想了想道:“不用了,你妈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等她月底回来我再告诉她。”
杨文海点了下头,往楼上走去。
柳羽新笑眯眯地道:“杨市长,你的任务我算完成了吧?现在咱们好好谈谈如何?”
杨广浩凝视着他好一会,面上的惊愕之色才慢慢退去,缓缓道:“行,到我书房好好谈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