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隐隐于朝如果有这样两个人站在你面前,一个是市井无赖,因为被人追赌债而阉了自己进宫当了小太监;另一个则是掌握着一个帝国文武百官性命的大宦官。你会不会将他们联系到一起?如果你知道这个人就是明天启朝的九千岁魏忠贤,你就不会瞠目结舌了。
如果说,万历皇帝的怠政与大肆敛财将大明帝国的经济摧毁的话,那么天启一朝,魏忠贤的残忍专政就是彻底毁了大明帝国的政治。当天启帝去见祖宗的时候,所谓的大明帝国只剩下了空壳,二百多年的大明文官集团因魏太监的滥杀官员而有名无实了。
纵观魏太监的发迹史,让我们产生了这样一个疑问:这个在市井中经常被人打得满地找牙的混蛋为什么一进入皇宫就像吃了壮阳药一样,发迹得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发迹把我们平时所理解的“皇宫斗争严酷”印象彻底推翻了。这就好像一只蛤蟆在井底经常被其他蛤蟆欺负,而到了陆地上却把恐龙玩得团团转一样让人不可理解。确切地说,一个文盲怎么就混到了杀死个大臣如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的地步?
是皇宫几千年来的激烈斗争不激烈了,还是魏太监有妖魔的协助?大概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天启年间的皇宫已经比市井还没有规矩了;第二种,在市井混不下去的人未必就在皇宫中混不下去,这就像有人善于马战而不善于陆战一样。
魏忠贤进宫那年已经二十一岁,看着身边走过的十三四岁的小太监,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大概在这位文盲看来,人家这么小年龄就来到这里,而自己如此年纪还要来这里,想来想去都觉得丢人。不丢人的办法只有一个,混到上面去。上面的太监年纪都很大,人若想要受到尊重,就必须要向上走。特别是他这个年龄跟一群小孩子在一起称兄道弟,着实让他觉得不舒服。
于是,他把自己在市井中所学到的那一套搬进了皇宫里来。首先就是在好勇斗狠上,然后是溜须拍马,并兼有眼力。他逐渐地攀上了当时司礼太监王安名下的魏朝。这个魏朝并非一般人物,而是朱常洛与天启帝朱由校的近侍太监。有了这样的梯子,再向上登简直是易如反掌。过不久,他由魏朝推荐入选为朱由校生母王才人的典膳太监。
这个时候的魏忠贤已经志得意满,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王才人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她生的儿子也并没有被立为太子。魏忠贤毕竟只是一个文盲,他没有大智慧,倘若要一个聪明人来选的话,肯定要选到朱常洛的宠妃李选侍那里工作。因为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王才人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朱由校都不可能成为皇帝。
让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是,王才人不久就死了,而魏忠贤又被派到李选侍那里当近侍太监。过了不久,朱常洛又死了。朱由校只好以皇长子的身份继位,为了报答这位曾经和自己玩得十分开心的太监,朱由校将他提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掌东厂太监。这是相当大的一个官职,或许连魏忠贤本人都不知道这个官到底有多大。司礼太监是有权力替皇帝批阅公文的,这种权力对于一个文盲来讲,简直不可思议。但从另一方面来讲,魏忠贤的交际能力的确不可小觑。
可我们不得不知道的一件事就是,此时的魏忠贤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了。这个老头通过魏朝的推荐,认识了司礼监大太监王安。王安此太监可以看做是中国有太监以来最好的太监之一。当初,朱常洛病死后要他生前宠爱的选侍李氏照料皇长子朱由校。这位李选侍恃宠骄妒,不许朱由校与他人交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不但控制了这位小皇帝的身体,也控制了他的思想。大臣们自然不让一个娘们来控制皇上,这在他们大明朝的历史上从未有过。于是,当时的御史左光斗、给事中杨涟及阁臣刘一憬等在几番努力之下,把李氏从乾清宫移到了哕鸾宫。这一事件被后人称为“移宫案”。移宫案的发生终止了李氏对朱由校的控制,在这场无数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战斗中,司礼监太监王安与外臣的里应外合最终决定了胜局。当朱由校真正地成为皇帝后,王安的地位已经相当于当年的大太监冯保了。
魏忠贤结识了这位太监,本已经预示了他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谁知半路又杀出一个客氏来,事后得知,这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客氏是北直隶定兴人,年轻时嫁了侯二为妻,但十八岁便入宫,当朱由校的奶妈。明朝皇宫内的习俗是宦官与宫中女性,主要是宫女,也包括像客氏这样的妇女,暗中或公开可结为名义上的夫妻。
客氏本与魏朝相好,自从见到魏忠贤后就像当年红拂遇到李靖一样,真可谓是“慧眼识英豪”。朱由校即位后,封这个奶妈为奉圣夫人。当一个奶妈成为奉圣夫人后,当魏朝得知了自己的“老婆”居然有“外遇”后,其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差。他发誓要从魏忠贤那里把客氏夺回来。因为,谁都明白,这个娘们本身的价值已经不仅仅是个娘们,在朱由校眼里,奉圣夫人很可能和皇后的地位相等。当然,这个比喻和魏朝抢夺客氏的方法一样并不恰当。
从爱情角度来看,自己的女人已经的确喜欢上了别人,你现在再来争,即使能争回她的人,也不可能拥有她的心。魏朝所使用的方法和我们所想象的那种当老婆有了外遇,男人所使用的方法一样。他不在自己和老婆身上找问题,而是迁怒于“外遇”。
他和魏忠贤像两条狗一样对着奉圣夫人这块肉龇牙咧嘴,大喊大叫。太监们晚上睡觉之前恐怕要先听听两个人的吵嘴。自然,这件事情被朱由校知道了,他做了六年皇帝,只有在这件事上民主了一回。他问客氏,你喜欢谁。客氏毫不犹豫地指了指魏忠贤。朱由校道:“好,就这样。”
谁也无法猜测出当时魏朝的心情,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啊。“老婆”当着他的面居然说喜欢别人。他在被这对奸夫**妇矫旨打发回凤阳的路上,在被人砍掉脑袋的那一刻,他肯定骂了一句:“狗男女。”
的确是一对狗男女,外臣与王安都这么认为,王安以手中无限的权力将这对狗男女干的好事报告给了朱由校。朱由校听了也十分气愤,下令把客氏赶出宫去,魏忠贤交由王安处置。
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王安把握好这次机会,就完全可以为后来的监狱减少无数个人,完全可以使后来的朝堂之上多存活几个大臣。可惜,王安,这个历史上很好的太监居然心软了。他给魏忠贤的惩罚就是改过自新。
过不久,朱由校怀念他的奶妈,又把客氏请回来了。魏忠贤和客氏为了报仇,就在外朝官僚中寻找伙伴,找到魏的同乡、给事中霍维华,指使他弹劾王安。这对狗男女又在朱由校面前说王安的不是,最后,一纸诏书将王安降为南海子净军,过不久,魏忠贤派人将他杀掉。王安一走,按照资历,魏忠贤就成了司礼秉笔大监。在这个时候,他识字与不识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手中已经有了权力,一种可以让群臣生或死的权力。而这种权力之所以被掌控,就是由忙于木匠活不理朝政的朱由校一手缔造的。
当魏忠贤站在皇宫仰望苍穹的时候,朝堂之上也站满了标榜清流的士大夫。经历了二十多年政治舞台上的风云,这些人不但仍然具有左右舆论的力量,而且还占据了一些重要的位置。天启元年(1621年),万历时期的首辅叶向高再次成为内阁首辅,孙慎行任礼部尚书,邹元标任都御史;天启二年(1622年),孙承宗入阁,兼掌兵部事,赵南星任都御史,第二年改吏部尚书。此外,高攀龙任左副都御史,杨涟也升至左副都御史,左光斗升至佥都御史。
这些人与仰望苍穹的魏忠贤肯定是势不两立的,而就在天启二年(1622年),魏忠贤与都御史赵南星在弘政门前的谈话让我们看到了这种势不两立的战争很快就要发生了。
赵南星:“皇上还年轻,我们内外臣子应该合力辅佐,不然就是作恶。”
魏忠贤:“自然,自然。”
天启三年(1623年),一切就都变得不自然了。
事实上,魏忠贤的发迹史只是在那短短的几年,他在万历十六年(1588年)进宫一直到万历末年才稍有改善,等到朱由校登基后,他的发迹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在市井,没有人可以把他捧到天上去;而在皇宫,却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归根结底,用“大隐隐于朝”来评价魏忠贤并不过分。真正过分的是朱由校,这个只善于手工劳动、直立行走的“朝”创造了魏忠贤这个混蛋。
>>>作下满天恶天启五年(1625年),都御史魏大中被东厂特务押着路过苏州,因对魏忠贤十分不满的吏部稽勋主事周顺昌在苏州城门为魏御史送行,还跟在一起住了三天,又答应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魏大中的孙子。押解魏大中的特务多次要魏大中上路,周顺昌大怒道:“妈的,回去告诉魏忠贤,就说我瞧他十分不顺眼。阉人!”
他骂得真是痛快淋漓,但当他骂完以后,就发现魏忠贤迫害的朝中大臣太多了。当他与魏大中把酒痛饮之时,朝中与魏忠贤作对的大臣已经所剩无几。包括他自己,也在第二年被魏忠贤杀掉。
魏忠贤掌握大权后,根据人的本性,他自然要为所欲为。使他这种权力成为绝对权力的还是天启帝朱由校,这位爱好木匠活的文盲对国事根本就不感兴趣,确切地说,他根本就不懂得怎样来治理一个国家。如果追根溯源,还应该归结到万历头上。这个断头政治的集大成者对当时太子朱常洛的怠慢影响了整个大明帝国。如果不是他对朱常洛的生活学习默然视之,朱常洛很可能不是一个文盲,更不可能在深宫中压抑地生活了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不仅将朱常洛毁了,也将他的儿子,也就是这个木匠给毁了。我们来猜想,当朱常洛没有得到学习机会的时候,他会给朱由校学习的机会吗?当父亲总生活在惶恐不安中时,他能有心情为自己的儿子考虑未来吗?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朱由校登基时已经十六岁,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在父亲突然死掉的情况下,以大字不识几个的资格登上了早已经受断头政治迫害多年的帝国最顶峰,即使没有狂风,他也会站立不稳。
当他发现做皇帝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玩时,他毅然地改变了方向,去当木匠。皇帝之名依旧在他拿着斧子的手上,可皇帝之实早就被魏忠贤夺去了。
正如一堆变了质的狗屎一定能引来苍蝇一样,当为天启而存在的“秉笔太监”成为为魏忠贤而存在的“秉笔太监”时,不用他招呼,自然就会有一群“苍蝇”围上来。
在皇宫内,他有那个皇帝的奶妈客氏,还有心腹太监王体乾、李朝钦等三十余人。在朝堂上,围过来的人逐渐组成了一个被后人称为“阉党”的组织,一群畜生闪亮登场:以文臣崔呈秀为首的“五虎”,以武臣田尔耕领导的“五彪”,还有“十狗”,这帮人都聚集在魏忠贤周围开始作恶。聚集到最后,从内阁到六部,再到四方总督、巡抚,都是魏忠贤的人。
当许多所谓的东林党成员发现朝堂之上多了一个被阉割的老头时,他们慌了。当时在内阁、六部和督察院享有大权的东林党们开始向这个老头进攻,并且一浪盖过一浪。
到了天启三年(1623年),东林党人忽然发现自己的进攻在老头的靠山皇帝面前毫无用处时,心情就开始紧张了。而让他们更为紧张的是,从各种形势来看,魏忠贤的反击理所当然地开始了。
老头和那些追随者商量了好久,决定脚踏实地地来与东林党人开战。他们制定了一个一年计划,首先就是给这些人正名。他们把反对派官僚开列名单,括入百余人,称为邪党,而将阉党六十余人列为正人,以此作为黜陟的根据。魏党一伙的给事中阮大铖博学多才,研究市井小说《水浒传》的造诣相当的高。于是,他给魏忠贤作一《点将录》,以《水浒传》中的聚义领袖的名号排东林党人,如天罡星三十六人:托塔天王李三才、及时雨叶向高、浪子钱谦益、圣手书生文震孟、白面郎君郑郧、霹雳火惠世扬、鼓上蚤汪文言、大刀杨涟、智多星缪昌期等;地煞星七十二人,有神机军师顾大章、青面兽左光斗、金眼彪魏大中、旱地忽律游士任等。
据说,魏忠贤看完这份黑名单后,大喜,连忙拿给朱由校看。朱由校看了半天,觉得很押韵,但不知道什么意思。魏忠贤就指着托塔天王李三才给他讲述了一遍晁盖这个乡村恶霸搬石头的故事,朱由校听完,击节赞赏道:“勇哉!”
魏忠贤发现适得其反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给朱由校讲过水浒传的故事。
魏忠贤在行动上的第一步就是将掌权的东林党人和东林党支持者赶出内阁、六部和都察院等重要部门,然后补缺、安插上自己的亲信。我们来看一下当时东林党以及东林党支持者在朝中的分布情况。内阁有叶向高、朱国桢,六部中吏部尚书赵南星、刑部尚书盛以弘、兵部侍郎李邦华、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攀龙。
这些人在朝中所起到的作用非同小可,可以这样说,如果这几个人同时请假,那么朝廷就会瘫痪。魏忠贤的第一步就是要他们滚蛋,先是鼓动朱由校扣住叶向高的奏折不发,叶向高觉得许多事情如果没有皇帝的签字,他这个内阁首辅就是空的,于是,他请辞。魏忠贤高兴地当即让朱由校允许。叶向高的走让魏忠贤有机会向内阁里塞自己的人,天启三年(1623年)的年末,内阁几成为魏忠贤的内阁了。也就在同时,天启皇帝一面做着木匠活,一面把东厂的大权交到了魏忠贤的手上。这说明了一个问题:魏忠贤已经可以向任何人开刀了。
天启四年(1624年)六月一日,左副都御史杨涟上了影响很大但却没有起到一点实效的《二十四罪疏》,对魏忠贤进行了愤怒的弹劾。最后,杨涟跟天启帝说,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吗?老百姓只知道有个魏忠贤而不知有您了。
他这封上疏虽然以事实为根据,但最后一句话却说得不疼不痒。难道他在朝堂之上呆了四年还不知道皇帝的秉性吗?皇帝根本不在乎百姓对自己知道与否,也就是说,他是个低调的皇帝,是个脱离了低级声誉趣味的皇帝。
况且,这一奏疏根本就没有到天启帝那里,而是被内阁扣了下来。据说,当有人给魏忠贤读完,魏忠贤差点没晕过去。有人说这是他害怕了,但这样一个混蛋怎么会知道害怕?就在一年前,他骑着马在皇宫前见到皇帝反而不下马施礼,当天启帝发威,将他的坐骑射翻在地时,他一点都不害怕,还是在别人的“请求”之下去向天启帝道歉了事。
这个连皇帝都不怕的人还怕一个杨涟?他之所以想晕过去,是发现自己才四年时间居然做了这么多坏事,自己都感到吃惊。
但他又不能不按规定办事,也就是大臣的上疏必须要先念给皇帝听,然后再交由内阁处置。魏忠贤叫人念的时候特意删繁就简,总之,能不念的都不要念。可杨涟的上疏中就没有一句对他有利的话,念的人也只好把一些看似在皇帝那里并不是很重要的念了出来。
魏忠贤赶紧去皇帝面前大哭,并请求辞职。客氏也帮忙,当时,皇帝正忙着雕刻一件对他来讲,已经精美到极致的艺术品,听完了奏疏后,特别是最后一句,又看到魏忠贤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心就软了。客氏也在旁边说些为魏忠贤讨好的话,天启帝觉得,这有什么呢?算了。
他说算了。魏忠贤却不可能算了,他那么大岁数的人跪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脚下哭了半天,这个耻辱,对于当时拥有非同一般的地位与名声的他来讲,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要报仇。
这件事情的发生也正好加快了他第一步的进程,在叶向高之后,吏部尚书赵南星与左都御史高攀龙同一天被免职,而接替这二人职位的理所当然是魏忠贤的人。排挤走了内阁、六部中的东林党人之后,魏忠贤把枪口对准了杨涟。和杨涟一起的左光斗、魏大中、袁化中、周朝瑞、顾大章六个人身受酷刑,最后以受贿罪或杀或流放。此次事件被称为“六君子事件”,被影响到的朝中臣子达三百余人,或是被革职或是被杀。聪明一点的就只好告老还乡,虽然,从生理年龄上来讲,他们一点都不老。
那么,很显然的一件事就是,这些空出来的官职的继任者都是魏忠贤一伙的。我们之所以说,魏忠贤时代,彻底地将大明帝国的文官集团推翻,意即在此。他所安排在各个职位上的人,倘若都是愚蠢如猪还算大明的幸运,比如左都督田尔耕的心腹杨衰、御史李蕃、给事中李鲁生和猪手做得非常好吃的左都御史周应秋这些人,都是一群饭桶,这样的人即使作恶也是小恶,可毕竟他们只是少数。阉党里也有诸多能人,特别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内阁首辅顾秉谦和魏广微。顾秉谦掌拟旨批答,朝廷有一举动,则归美魏忠贤。魏广微呈寄魏忠贤书札,称“内阁家报”,当时人叫他“外魏公”。这些聪明人作起恶来可就不是一般的恶可以比拟了,也正因此,当崇祯清剿魏忠贤余党并将这些人清出朝廷时,才发现朝堂虽然还有无数的官员,但真正有才能的却不多了。这大概和崇祯感叹“臣皆亡国之臣”有很大关系。
对内,魏忠贤破坏朝政,而对外,守辽大将熊廷弼也被他冤枉致死,脑袋砍下来后在明朝九边重镇转了一圈,都已经臭了,就如同大明的北边防线一样,臭不可闻了。
>>>魏忠贤之死有一种传说是,魏忠贤知道自己日后必将失败,所以就暗中养了一只骡子,这只骡子能日行七百里,以准备逃亡时用;暗中又找了一个相貌和自己极为相似的替身,以准备代他去死。这个传说的最后说,因为有了这两手准备,他在阜城尤家店居然逃脱了。
中国古人大都爱好这种传说的传扬,清人纪晓岚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魏忠贤独揽政权七年,四处招摇,谁不认识他?他即使有那只骡子,即使跑得再快,难道还能跑到天上去?况且,这个魏阉作了那么多恶,谁见到他都想吃他一块肉,他即使跑到天上去,也会有人搭成人梯,将他拽下来。
这个传说给我们的一个信息是:魏忠贤知道自己日后必败,因为权力是天启帝给他的,倘若天启帝收回权力,他的失败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但这个信息是不是有价值,还有待商榷。也就是说,魏忠贤真的在掌权时就知道自己以后注定失败吗?从其做人做事来看,他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先见之明。
就在天启五年(1625年)五月十八日,朱由校和魏忠贤在西苑划船。不知是不是因为朱由校看到魏忠贤的船比自己的大而生气,还是因为船的确太小经不起风浪。总之,在船划到湖中心时,朱由校一个猛子就栽进湖中去了。魏忠贤也一个猛子栽进湖里,使出了浑身气力把奄奄一息的朱由校救了上来。
从史料来看,这件事情过后,朱由校对魏忠贤并没有存了特别大的感激,相反,他认为魏忠贤的船比自己的大,所以才导致了自己的落水。但事实却是,朱由校在这个时候已经离不开魏忠贤了。无论是出于政事还是出于私生活,魏忠贤给他的要远远胜于这一次落水而心存的愤恨。
天启六年(1626年),朱由校扔掉了手中的斧子躺到了**,按照中医的理论,这位皇帝是病了。但对于文武百官来讲,不理朝政的皇帝病与不病都一样。关键是魏忠贤的身体如何,据说,此时的魏忠贤能吃能喝,精神也特别好。可当朱由校在养病的时候,魏忠贤居然要求朱由校封自己王爵摄政。群臣们差点就吐血,即使他的同党也有反对的。因为这纯粹是胡闹,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太监摄政的。
再过一年,天启帝终于死了。临死前,他把自己的弟弟朱由检叫来,说了两件事。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就是荒唐至极。第一件事是要他弟弟做一位尧舜之君,而第二件事就是希望他能继续重用魏忠贤。此时的魏忠贤就在天启帝床边跪着,痛哭流涕,满头的白发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
这两条遗言可以这样来解释,天启帝一方面让弟弟要少喝水,另一方面,要弟弟多吃盐。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大概魏忠贤也知道这一点,当朱由校死后,魏忠贤忽然感觉到了危机,这种危机似乎是从当时床边的朱由检眼中看到的。魏忠贤首先把朱由校的尸体放在那里不发丧,然后开始和手下商量,要不要造反。他的手下崔呈秀虽然对他是忠心耿耿,但这种忠心也是有限度的,他可以因为侍奉魏忠贤而被万民唾骂,但绝不可被日后的帝王指为叛党。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士大夫啊,挨雷劈的事他虽然做了很多,但这件事,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这个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就跟主子魏忠贤说,恐怕时机未到。魏忠贤不明白,崔呈秀就直接说了,恐怕外面有义兵。魏忠贤明白了,这是说,自己称帝不顺民心啊。但这并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魏忠贤没有掌握军队。
当朱由检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皇位时,魏忠贤并不是很着急。按照他的惯性思维,明朝的皇帝全他妈的是混蛋预备队员。只要你稍一引导,他们就很容易变成真正的混蛋。首先,他向朱由检奉上四位倾国倾城的美女。朱由检全部笑纳了,但却仔细地将四名女子都搜了身。结果,四名女子的裙带顶端都系着一颗细小的药丸,宫中称为“迷魂香”,实际上是一种能自然挥发的**。朱由检骂了几句娘,就把药给扔了。
魏忠贤发现这个皇帝居然没有好色的本事,就又生一计,想用自己的“忠心”让皇帝好色起来。他找了一个小太监坐在宫中的复壁内,手中持“迷魂香”,使室中自然氤氲着一种奇异的幽香,久闻这种香气,人就会欲火焚身。但朱由检看到了那个小太监,又让他把“迷魂香”熄灭,然后让他滚蛋。
既然美色无法打动思宗,魏忠贤一怒之下干脆采用更**的试探方式。他让手下人上疏称颂自己的伟大功绩,当这些所谓的功绩放到朱由检面前的时候,朱由检读起来都感觉肉麻,并且读着读着就笑出声来。
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魏忠贤,魏忠贤后脑勺直冒凉风。他不认识字,更不会明白文人的用词是多么的“讲究”。他认为,皇帝这是在奸笑。九月二十五日,他向皇帝上了一道《久抱建祠之愧疏》,向皇帝请求停止为他建造生祠的活动。
朱由检笑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猫,在看着魏忠贤这只耗子的一举一动。他不温不火地给了批复:“别啊,建成的就放在那吧,没有建的准备建的就算了。好吧。”
“好吧!”魏忠贤后脑勺更冒凉风了,朱由检却来劲了,在朝堂之上总是表扬魏忠贤。就在这年的十月二十六日,海盐县贡生钱嘉征上疏历数魏忠贤十大罪状:一、并帝,二、蔑后,三、弄兵,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无圣,七、滥爵,八、掩边攻,九、伤民财,十、亵名器。
确切地说,钱嘉征此疏并不是空洞的议论,十条罪名大都可以坐实。于是,朱由检立即开始行动,召魏忠贤,命令太监当着魏忠贤的面宣读了钱嘉征的奏疏。魏忠贤魂不附体,立即去找了他的赌友——原信王府太监徐应元,讨教对策。
徐应元告诉他,你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这么多职位做什么,干脆回家养老去吧。魏忠贤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在次日请求引疾辞职,朱由检回答:“准!”
但过不久,朱由检又将他贬往中都凤阳祖陵司香。十一月初六日,在阜城县南关的旅舍中,亲兵散尽的魏忠贤孤零零地待在旅馆里,听着旁边房间里一位书生的《桂枝儿》小曲。只听得“势去时衰,零落如飘草……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魏忠贤在旅馆中绕房疾走,自缢而亡。
我们不知道,在他死前是否还记得几年前一个叫郑仰田的预言家给他测的那个字。他当时写了一个“囚”字问事,郑仰田慢慢答道:“‘囚’字是国中一人!”
他当时很高兴,可后来他却听说这位预言家对大臣俞少卿说:“‘囚’是真正的囚犯;魏忠贤他日必将被吊死。”
魏忠贤是死了,朱由检开始登上大明破烂的舞台。他面对的不仅仅是辽东局势的败坏,还有朝臣的大量流失。这一切与其说是他哥哥朱由校留给他的,倒不如说是魏忠贤留给他的。
从历史角度来看,魏忠贤死与不死已经无足轻重,他死,也不能挽回辽东局势;他死,更不能让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烟消云散。所以,他的死对看那段历史的今天的我们,只不过是由咬牙切齿变成了开口大笑。可牙齿已经由于过度的紧张而劳损,即使开口笑上一辈子,也无法弥补肌肉的劳损。
再有十七年,大明朝就灭亡了。在大明灭亡的十七年前,魏忠贤像一条狗一样死在了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十七年后,崇祯皇帝和魏忠贤一样,也选择了上吊。如果迷信一点来讲,魏忠贤是不是崇祯的影子?只不过,作为当局者,崇祯皇帝朱由检还不知道罢了。
早在明朝初年,算术先生刘伯温就预言了魏忠贤必将祸国。如果这位算术先生真的是靠天来预言大明帝国的,那么,魏忠贤不过是履行上天所交给的任务而已。他的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在天启一朝按照上天的旨意把大明朝一直推到了悬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