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背影
距离德福祥不是很远的地方,有一条不长的小街,说是叫做街,实际上就是一个大杂院,两侧的房子把中间的街道挤成了一条狭窄的胡同,弯弯曲曲的一直通到身后的济南街。这个地方最早是大鲍岛村的一个集市,每逢初一、六是集,主要经营柴火,柴火在青岛的土话叫做“劈柴”,后来人们便习惯地把这里叫做劈柴院。劈柴院是一条“卜”字型的街道,上通胶州路,下通济南街,右通河北路,唯独与其仅一墙之隔的天津路上没有出口,这始终是青岛建筑学界的一个没有答案的谜。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劈柴院两侧的房子都开上了各种各样的饭馆,有点名气的像元惠堂的馅饼、协聚福羊肉蒸饺、天兴楼的鸡丝馄饨杠子头火烧和李家饺子馆的大馅三鲜水饺,店面都不是很大,馆子的门前都矗着一个酒缸,缸上用红纸写着一个斗大的酒字,以此招徕顾客。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馆子,都是那些穷人光顾的地方,一家挨着一家,每一家的品种都不一样,像什么鸡丝馄饨、炸糕豆腐脑、油条馅饼和大米绿豆稀饭之类的快餐,很受人们的欢迎,所以劈柴院这个名字很快就被人传开了,成了青岛人最爱光顾的地方。
这一年夏天,劈柴院又新开张了一家馆子,字号叫做洪祥记,经营的是大米干饭坛子肉,外带自制烧锅子,掌柜的叫余苟文,原来是胶州人,独身一人一直在外闯**多年,积攒下了几个洋钱,就来此开了这么家馆子。馆子不是很大,小小的房间里勉强摆开了四张桌子,据说这家的坛子肉很地道,肥而不腻入口即酥,再配上后院里自家酿的烧锅子,真正纯粮食酒,毫不含糊。所以从开张开始,每天顾客盈门,打上四两烧锅子,来一盘坛子肉外加一碗大米饭,连吃带喝,是又解馋又吃得饱。
不过这家店铺很奇怪,在前边收钱招揽顾客的是伙计,而掌柜的却在后灶忙活,煮肉、酿酒兼着洗碗收拾卫生。这位余掌柜不太喜欢说话,两道眉毛始终紧锁在一起,带着一脸的阴郁。起初旁边几家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后来才知道只是不怎么愿意说话罢了。
矢民听说劈柴院新开张了这么家馆子,因为这段时间张志和一直在加班加点忙活山藤的那张合同订单,看到张志和累得筋疲力尽的样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就撺掇着张志和出来到这个洪祥记喝酒,也算是让五哥歇息歇息。也赶巧了,张志和正好有事要找矢民商量,俩人就来到了洪祥记,在角落上的一张桌子前坐下,要了半斤烧锅子,一大盘子坛子烧肉,外加一盘花生米,两个人边吃边聊。
张志和一本正经地说:“矢民,你看我这年龄一天比一天老了,眼神也跟不上了,加上这段时间活紧,我一个人是有点吃不住劲,看起来确实老喽,人不服老不行啊,我想和你商量商量,你看我能不能带个徒弟啊?”
矢民笑着说:“五哥,我当什么事呢,你看你和我还客气起来了。我不是早就说过嘛,这个家是咱俩的,这么点小事你也找我商量,五哥,你这不是存心让我脸上挂不住不是?”
张志和笑笑说:“这可不是小事,凡事都得有个里外说道不是?你是掌柜的,大事还得全靠你拿主意呢。”
“五哥你呀……”矢民指了指张志和的鼻子说,“就你这些礼道多。这阵子让狗日的山藤那票货把你累得够戗,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是我又帮不上你什么忙,也是干着急啊。最近我也正琢磨这事,今天你提出来了,那行,你看看柜台上哪个比较机灵,哪个是那么把手,你就挑过去,也能给你打个下手。实在从咱们柜上找不出个合适的,咱们出去外面找,只要你感觉满意就行。”
张志和说:“你呀,不知道裁缝这一行里的规矩。裁缝可不比你们这些开铺子的,你们那是上九流,可裁缝呢,从老古时候就是跑江湖的手艺人,不入流啊。再说,学裁缝这个行当可不是站柜台那么简单,不是谁想学师傅就能收下的,太机灵的师傅不敢收,刚学会点皮毛就给你瞎鸡巴捣鼓,丢自己人事小,砸了招牌事就大了;太笨的师傅不能收,你前面教他后面忘,能把师傅给累死。想当年在宫里的时候,我师傅带我可是用了五年的时间,才开始传这门手艺的,你说这能是个小事吗?”
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矢民身边擦过,矢民心里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一直跟着那人的背影,只觉得这人的背影非常熟悉,似乎就在自己的嘴边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是谁,也可能是这几年开铺子,认识的人太多,感觉谁都很眼熟。他满腹狐疑,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这人是谁,只好将目光又转移到张志和身上,也就没再把那人当回事,低头想了想说:“五哥你看这事怎么办好?”
“裁缝是跑江湖的,就有一些江湖上的规矩,过去老袓宗讲宄的是传儿不传女。一个好的裁缝,对自己做出来的每一件衣服就好像是自己养的孩子一样,可不是咱在家里像女人纳双底子改个小褂那么简单。”他指着矢民身上的衣服说,“现在我就拿你这件衣服来说吧,一块布料,从哪里打线从哪里下剪子,这可都是有说法的,针眼儿之间有多少距离,一个下摆应该走多少针码都得有讲究,针码少了,人家会说你胡弄,针码多了,人家笑话你外行,可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只要缝起来能像件褂子就成。”
矢民瞪大了眼睛望着张志和说:“我的老天爷,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听你说起这裁缝还有这么多的门道。五哥,你这肚子可真能盛住了事啊。”
张志和喝了一口酒说:“你又不当裁缝,告诉你这么多有什么用?”
“你这说了半天,到底你想让谁给你做徒弟啊?”
张志和叹了一口气说:“你看,我那边那个孩子咋样?今年己经十三了,也正好是个学手艺的年龄。咱们且不管他娘怎么样,我觉得那孩子行,矢民,我得给我自己找条后路啊,把我这门手艺传给了他,到时候我死了以后起码跟前有这么个给我摔盆子的人,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矢民一听张志和说的是孙嫂的那个孩子,就满口答应下来说:“五哥,这事你就看着定吧,我觉得那孩子能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把身体转向了后厨看了看,猛地用力一拍桌子,大声说道:“老天爷呀!我想起他是谁了!”
张志和被他这突然的一声给吓了一跳,急忙顺着矢民的视线望过去问:“你想起谁了?”
矢民却在自言自语地说:“不对呀,他不是己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我遇到的是个鬼?”
“到底是谁啊?”
矢民皱着眉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真的就是徐敬海,仍然小声地在自己对自己说:“难道徐敬山劫了法场把他给抢出来了?没听说这事啊!”
没错,矢民看到的那人确实就是徐敬海。此时他正躲在角落里,神色紧张地望着外面吃饭的郑矢民。从郑矢民刚进门坐下,徐敬海就一眼认出了他,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这可真是冤家路窄,虽然逃离胶州躲到了青岛,可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和郑矢民这个老冤家不期而遇。
徐敬海大概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在他执行死刑的那一天,当他被五花大绑地押出大堂的时候,他还大声高喊了一句:“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还没等他那个“汉”字说完,就从一旁突然闪出了几个人将他强行按倒在马车里,随后蒙上了厚厚的几层被,闷得他透不过气。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觉自己身上轻松了很多,抬起头,却被明晃晃的太阳刺得睁不开眼,还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阎王殿,心里在想,原来阎王殿也有日头。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看到一个人正低着头用刀在给他挑断捆绑着他的绳子,车下,站着徐敬山和山上的几个弟兄在说着什么,他不由得吃了一惊,莫非老大也己经过来了?就一个骨碌坐了起来,惊讶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这时候淳于毅走过来说:“老两,一切都己经过去了。老大为了你可是己经倾家**产了。”
徐敬海疑惑地看着淳于毅问:“三姑夫,我没死?”
徐敬山走过来,表情凝重地说:“老两,你已经死了,你要记住,从今往后在这个世上永远也没有徐敬海这个人了,你也要远走高飞永远离开胶州这个地方,到一个没人知道你底细的地方去,自己闯**去吧。”
徐敬海更是糊涂了,急忙抓住徐敬山问:“告诉我,这宄竟是怎么回事?”淳于毅哈哈大笑说:“那个顶替你的人现在早己经变成官府枪下的鬼了。”他就把如何买通了县知事,如何找了个替死鬼的事一五一十地对徐敬海说了一遍,最后说:“你必须离开胶州,走得越远越好。你哥哥说得对,从现在开始,叫徐敬海的己经死了,可是你还活着。记住,你叫余苟文,爹娘早死了,从小就在外面闯**,和胶州徐家没有任何关系。”
徐敬海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望着身边被卸下的铁镣和那块自己名字己经被红笔画上了叉字的亡命牌,心里百感交集。是啊,他己经死了,已经被官府枪毙了,现在只有一个叫余苟文的人还活着,而且这个人自己从来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过在胶州曾经有过一个叫徐敬海的土匪被官府抓去后给枪毙了,其他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他默默地从徐敬山手里接过包袱和褡裢,跪倒在地,冲着车袢崖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离去了。前面的路似乎很长,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走出了很远了,他回头看到,徐敬山一行还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献计
在车袢崖的徐敬山虽然拼出了所有的家当救出了徐敬海,可是自己也落了个穷家难熬的窘迫境地。眼看着山上的弟兄们因为快要连饭都吃不上了而一个个人心涣散,不断地出现溜号情况,他急得整天抓耳挠腮想办法。眼下想在窝前断道的可能性己经不存在了,他通过淳于毅答应过庄济生,为了保证这位庄知事在任期内的平安,他几年内不再在本地实施抢盗行为,只能到附近的其他几个县去作案。
车袢崖因为一个徐敬海而伤了元气,徐敬山就更不敢轻易把队伍带到其他几个县去,如果一旦出去,那风险可就太大了。一方面没有吃的,山上留不住人,自己手下这一帮子人巳经越来越不敢相信,不但随时都有携带武器逃跑的可能,而且说不定连自己的性命都有可能搭进去。每次出去都必须自己亲自下山,万一在途中出现了反水,那岂不是等于要了自己的命。过去家里有敬海,自己下山至少有老两在家镇守,现在,老两己经远走高飞了,里里外外是全靠自己一个人在支撑着,万一自己下山以后,被留守在山上的这些人再给端了老窝,这么多年苦苦经营下来的一切可就都玩完了。越想越觉得害怕,人心叵测啊!然而就这么熬下去也不是个法,现在真正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他感到潜在的危机己经距离他很近了。
他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屋里喝着闷酒,越想越觉得后怕。从老两一出事他就开始怀疑,是不是内部有人给官府通风报信,否则官府出兵也不会那么巧那么快,正好就把敬海他们给包围了。但是宄竟是谁出卖的呢?和老两一起下山的那几个人现在除了跑回来报信的那一个人之外,其他的都己经成了官府的枪下之鬼了,几次盘问那个跑回来的家伙,也从中看不出任何的反常行为,再说现在人心惶惶,自己也不能因为怀疑他而随便下手,万一再惹了众怒,车袢崖就彻底完蛋了。
他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越想事情越多,就想到了那个心黑的县知事庄济生,这家伙真他娘的黑,徐敬山这些年把脑袋别在裤腠带上苦心积攒下的所有金银财宝,一下子全部被他庄济生纳入囊中,更为可气的是淳于毅,因为城里己经有了传言,说庄知事收了徐敬山十万两黑银,在去法场之前玩了个狸猫换太子,找了个替死鬼替代了徐敬海去受死。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可见这个老杂毛竟然不顾亲情,在这个时候仍然忘不了雁过拔毛,顺手黑了他一刀,让徐敬山感到自己吃了大亏,于是就想到了报复。
他猛地从炕头上掏出自己的盒子炮咬牙切齿地想,这个该死的狗官,要让他把所有吃进去的全部都给我吐出来。他把最后的一口酒全部喝光,悄悄地叫了几个还在睡梦中的铁杆心腹弟兄,神不知鬼不觉地连夜下了山。
淳于毅因为下午被东关一家大户人家请去出了一趟诊,傍黑天才被人家用马车送回来。由于多喝了几杯酒,回家的时候已经生出了些许的醉意,早早地就脱衣服上炕睡下了。到半夜时分,朦朦胧胧地听见院子里有响声,就悄悄地披衣下了炕,从门缝里偷偷向院子里张望,外面月色明亮,几乎每个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忽然发现一个黑影悄悄地从院墙翻了进来,尽管他猜到了有可能是徐敬山的人,可还是吓得心里不由一阵哆嗦,想到了自己因为营救徐敬海而窝下了徐敬山的不少银子,身上瘆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时他听见了封窗纸上传来的沙沙声,急忙蹑手蹑脚地回到里屋,摸摸索索地找到了火镰和火石,“呲啦”一声点着了炕前的油灯,并把还在炕上睡觉的老婆给砸醒,吩咐她赶紧起来点火去烧水。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战战兢兢地又返回门前,轻轻地把门开了个缝,压低声音对站在门口的徐敬山说:“赶快进来。”
徐敬山让两个土匪躲在院子的黑影里守着,自己则和另外两个土匪随淳于毅进了屋,把手里的盒子炮和帽子往桌子上一放,脸上带着阴森森的杀气在厅房里坐下。淳于毅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唯唯诺诺地问:“敬山,这么晚了下山想干点什么营生?”
徐敬山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道:“三姑夫,车袢崖现在已经是盆光瓮净了,我听说你老最近财路很旺,这不就想来跟你借点银子使。”
做贼心虚的淳于毅一听这话,吓得浑身像筛糠一样地哆嗦着说:“我说老大,你这不是在踢蹬我吗,营救老两的银子我可是分毫没动,我倒是还倒贴了不少。”
徐敬山嘿嘿地笑了笑道:“三姑夫,我说过你动用救老两银子的事了?我他妈现在就想去干掉这狗日的庄济生,麻烦你老给我指个路,只要进了城我也不用你出面,给我指指哪个门就中。”
淳于毅一听这话,吓得大惊失色:“敬山,这可万万使不得。本来营救老两这事县上就已经开始怀疑我通匪了,你再来上这么一出,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又是咋?如今都是隔墙有耳,万一这风声一透露出去,我和你三姑还活不活?”
徐氏这时也揉着睡意惺忪的眼从里屋走出来,用不客气的语气说:“敬山,你是不是打谱害祸我和你三姑夫啊?为了老两那档子事,你三姑夫没黑没白地这么来回跑达,图你点什么了?到了这回你再寻思着做嗦俺这一家子?你让你三姑夫领着你去杀县长,你这不是要了他的命是在干什么?干脆你先动手把俺俩杀了吧!”
徐敬山被她一席话抢白的无言以对,只好说:“三姑,看你这话说的,我怎么能踢蹬俺三姑夫呢。为了敬海的事,俺三姑夫忙前忙后地跑,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只是……”
徐氏还要继续说,旁边的淳于毅瞪了她一眼说:“男人之间的事,你个妇人家家的别去管。赶快去烧壶水来,给敬山泡上壶叶子。”继而转过脸来对徐敬山笑着说:“你三姑这个人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淳于毅心里稍稍地稳定了一下,摸起放在桌子上的水烟袋,从烟荷包里捏了一撮金黄色的烟丝慢慢地装进了烟袋里,点上了一锅子烟,呼噜呼噜地抽了两口。徐敬山看到了这个鹿皮烟荷包很精制,就顺手拿过来仔细地看了看说:“这个东西不糙,三姑夫我拿着用了。”
“你稀罕就拿去使,这是郑矢民那年回来的时候给我的。”淳于毅抽了两口烟,接着刚才的那话继续说道,“庄知事的家我倒是去了几回,里边是个什么阵势我心里清清楚楚,别说你带了这几个人,就是带上四五十人也别想冲进去。如果你真要想办法除掉他的话,我这倒是有个办法,不用你费一枪一弹,一样能把他灭了。”
徐敬山急忙把头往前伸了伸,急切地问道:“三姑夫,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出来我听听。”
淳于毅慢慢地把烟袋放下说:“过去兵书上说,这打仗要动脑子。你现在就带着这么几个兵去县府杀庄知事,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嘛。为什么不想想办法用别人的刀来除掉你可恨的人呢?”
“借刀杀人?”徐敬山疑惑地看着淳于毅问。
“对!借刀杀人!”淳于毅点了点头,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目光看着徐敬山说,“从前我们经常说的一句话是,老百姓怕官,官怕皇上,皇上怕太后,太后怕谁呢?太后怕洋人。虽说现在己经是民国了,可是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还靠着洋人狐假虎威的?既然洋人对于这些当官的来说这么重要,为什么我们不从洋人身上下工夫呢?”
望着不紧不慢的淳于毅徐敬山不解地说:“洋人?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认识洋人是他娘的什么玩意儿?现在你让我上哪去捣鼓洋人去?三姑夫,我是个粗人,你最好说话直接一点,别让我猜来猜去的好不好,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怎么做不就完了?”
淳于毅哈哈笑了几声,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半夜,担心隔墙有耳,万一被别人听见就麻烦了,于是赶紧用手捂住了嘴,警觉地走到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这才压低了嗓门说:“洋人还不多的是?日本人算不算洋人?你筹划一下,等哪天晚上多带几个弟兄去趟青岛,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几个东洋人回来,给他留个字条,这样不但能让日本人要了庄县长得命,你还能顺手再从日本人手里捞上一笔,剩下的事你就坐山观虎斗,让日本人和官府去理整吧。你想,这事只要日本人一捣鼓,官府肯定就得插手,想给狗日的庄县长治个罪弄死他,还不跟捏死个妈蚱那么简单?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比你自己带着人去硬拼不是省事得多了!”
徐敬山一拍脑瓜子恍然大悟,双手抱拳给淳于毅作了个揖说:“对呀,这可是个绝好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三姑夫你可真是个诸葛亮啊,我真是服气你的计谋了。”
绑了日本人
打烊以后,矢民从铺子里往家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跟着他,可是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跟在自己的身后。于是他就放慢了脚步,故意地向另一个方向走。这条路他非常熟悉,绕过去是汶上路的一个孤零零的圆形里院,比较僻静,而且这附近没有什么树木,除了里院偶尔进出一两个行人外,很少有人能走到这条路上,所以这里基本上藏不住人。
矢民快速地想,远远地跟在自己身后的会是什么人呢?断道的?不太可能,眼下天还不黑,在光天化日之下断道未免胆气也太大了;寻仇的?自己这些年没有和二下旁人结过什么怨,那么会是谁呢?想着想着,就转到了里院的门口,他回头看了看,没有发现人影,就直接避到了大门垛子旁边,想看个究竟。这时候,后面那人也跟到了门口,疋背对着矢民四下寻找,矢民突然闪身出来,厉声喝问道:“你想干什么?”
矢民冷不防的一句话把那人吓得魂飞魄散,叫了一声“娘啊”,两腿一软,“扑通”一下就瘫倒在地。矢民走过去仔细一看,也吓了一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岔了声地问:“徐敬海,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徐敬海一听矢民喊出了他的名字,唬的他慌忙爬起来撒腿就跑。可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了看矢民的脸色说:“郑掌柜,我不叫徐敬海,我的名字叫余苟文。”
矢民冷笑了一声说:“你叫徐敬海也好,叫余苟文也好,都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想问你的是,你为什么跟着我?”
徐敬海小声地说:“我已经不是徐敬海了。你郑矢民若还念在俺姐姐的情分上,还认识我曾经是你的小舅子的话,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余苟文,咱们俩该怎么样还怎么样,需要我帮忙的事我责无旁贷;如果你现在翻下脸六亲不认,你就直接去官府告我,反正我己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就不怕再死上一回。你自己着量着办!”
矢民看着他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忽然想起了徐氏的死,心里自然也就软了下来,心说冤家易解不易结,何苦再去惹这么个已经“死”了的人呢?就仰天叹了一口气说:“徐……哦,不,余苟文,余掌柜,你想怎么样?”
徐敬海见矢民的脸色渐渐地放松下来,心里也感觉轻松了好多,就舰着脸往前凑了凑说:“我知道你现在日子买卖都挺好,我也不是个愿意找麻烦的人,你要是愿意,今晚咱俩就去喝上两盅,把话说开,从今往后大路朝天,你我各走半边,你做你的生意,我开我的买卖;如果不愿意的话……”
矢民想了想,然后说:“行,我跟你去,咱们最好还是把话说清楚为好,别让你们徐家还真的以为我郑矢民就是马虎精。”他忽然转了个话题问:“我听说你不是被胶州官府抓住枪毙了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敬海叹了口气说:“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事,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再慢慢对你道。咱们俩上什么地方去?地方你选,客由我来请,你觉得怎么样?”
矢民笑了笑说:“你现在也不是个有的,我看咱俩别的地方也别去了,就上你那个洪祥记就挺好,没有杂嘛人,就咱俩说说话。你看中不中?”
徐敬海说:“郑矢民,实际上咱俩过去虽然接触不多,可是我一直都在说你这个人很厚道,知书达理通晓是非。”
两个人又回到了洪祥记,徐敬海到外面上了门板,把俩伙计打发收了工,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在中间的桌子前坐下。徐敬海到后院里搬出一坛子烧锅子,手脚麻溜地在灶台上弄了几个凉菜和一锅烧肉,通通地搬到桌子上,惊得矢民叫道:“不过了?你明天还得做买卖!”
徐敬海笑了笑说:“我都是后半夜起来煮肉。也幸亏了俺大大,从小看我没有什么大出息,教会了我这么点本事。要不然我他娘的早饿死了。咱家煮的这烧肉,你以前跟着俺姐姐回家的时候也没少吃过,材料地道啊!还有这酒,都是俺大大手把手教出来的,说是俺家祖上从咱胶州一个叫高什么的翰林家偷着学来的呢,这味儿就是不一样!”徐敬海一边絮絮叨叨地夸赞着自己的手艺,一边拿起酒盅给矢民斟上了酒,还真像是亲戚一样唠着家常。
徐敬海的一席话,又使矢民想起了己经早死了多年亡妻徐氏,免不了心情沉重,他把头重重地低垂下来,徐氏死的时候那副惨状在他眼前又一次浮现出来,心里很酸楚。
徐敬海不经意间发现矢民眼睛里闪烁了一滴晶莹,知道他想起了早死的姐姐,就大大咧咧地过来在矢民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还去想那些事咋?咱俩能在青岛见面也算是有缘分,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嘛。”
矢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叫做“大隐隐于市”,按照自己对徐家人的了解,徐敬海是不可能想到来青岛这个鱼龙混杂的码头躲避的,那么他背后肯定是经过了高人的指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淳于毅的影子。
酒过了三巡,两个人都露出了醉意。徐敬海的舌头都有些僵硬了,拉着矢民的手说:“矢民,你是俺姐夫……不是,你以前是俺姐夫,现在是别人的,我不管,你是个好人啊,我,我一直都这么说,真的,我要是骗你半句就是王八蛋,我不得好死。只是该当着俺那苦命的姐姐命里担不下你这个福啊,早早地这么样那就好了。唉!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啊!”
矢民不露声色地问:“那我问你,俺大大那个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官兵前脚走了,你们后脚就知道了下山来绑票?”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徐敬海咧着嘴笑着说,“这里边有道道。你家俺叔是叫人家报了信以后,俺哥哥才下的山。不是我在这里装扮好人,绑你家俺叔这个事与我没有一点关系,从俺哥哥下山,到把你家俺叔绑上山,我都没搀和,都是俺哥哥和报信的人干的。”
“那这个报信的人是谁呢?”矢民问道。
徐敬海打了一个酒嗝,吐出了一口粗气说:“操他大大,我不说能在心里憋死我!可我确实不能说哇,这是道上的规矩,矢民,你担待着吧!实际上俺哥哥心里都很清楚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凭良心说,你家俺叔在山上没遭一天罪,可以这么说,俺娘吃什么,你家俺叔就跟着吃什么。可是矢民,我都己经到这半天了,什么都可以说,唯独这个事我是真不能说啊。我也知道憋在心里难受,即便就是我死了,也得把这个人的所有事都烂在肠子里,否则我就完了!”
矢民端起了酒盅试探地问:“敬海,不是,应该是余苟文余掌柜,这个事咱今天就到这里,我也不去追问了,既然事己经过去了,再说俺大大也没遭什么罪,咱就把话哪说哪了。你也己经老大不小了,没给以后打个什么谱?在青岛说个老婆安个家,亦落亦稳地过两天安稳日子?”
徐敬海撇了撇嘴说道:“你白来青岛混了这么些年了。找老婆咋?我自己这个样白天起来一根,晚上躺下一条,没心事没负担多好。想那好事了,青岛这边窑子多的是,老毛子縵儿,鲜族高丽缦儿,还有日本娘们儿,想要什么样的没有,花上俩钱想怎么着都中。找老婆,拾那些心事咋?再说,我现在己经混柳了,自己刚刚能顾上自己的嘴,哪还有闲着的食来喂老婆啊!”
矢民还要再说什么,抬头一看徐敬海,早己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地打起了鼾,就伸手去摸了摸酒坛子,发现已经空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宄竟喝了多少。只感觉头上的青筋在“嘣嘣”直跳,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唯独心里清楚得像明镜一般。他慢慢地扶着桌子站起来,一股酒劲冲了上来,两条腿似乎没有知觉一样,趔趔趄趄差点一头栽倒。
他的身体摇晃着拉开了门走了出去,还知道再轻轻地将门合上,手扶着墙头重脚轻地沿着墙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己家走,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晃晃悠悠地站着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一直到进了自家的大门之后,一头栽倒在地,就什么事也不知道了。
就在矢民和徐敬海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徐敬山带着二十几个人在黑夜的掩护下,悄悄地摸进了日本侨民非常集中的中野町。
中野町是日本在青岛的主要商业街道,青岛当地的路名叫做聊城路。几乎没有一家中国人在这里开生意,所有的招牌字号全部都是日文名字,穿行于街市的,也全部都是穿着和服和呱哒板的日本人。从街头望过去,百货店、当铺、钱庄、饭馆(料理)、理发店等一字排开,再往深处走,在与奈良町交界的地方,则全是日本窑子。日本窑子和中国窑子最大的不同就是,每家门口都竖立着一个用木头雕刻的巨大的男人尘根,在尘根的中部钉着一块木头牌子,上面用日文假名写着“XX番馆”,搔首弄姿的日本婊子围绕在这条巨大的木制尘根下卖弄**,招徕由此间路过的日本人,窑子里不时地传来嫖客和婊子打情骂俏的**笑声。大部分中国人都有些匪夷所思,小日本为什么要把和妓女睡觉的地方叫做“番馆”?这些窑子白天看不到什么人,可是到了夜间便出现户户张灯结彩、家家歌舞升平的繁荣景象了,所有的歌曲全部都是念葬经一样的日本歌曲,像鬼哭一样瘆人的颤音。
当徐敬山他们一群人突然冲进了一家日本窑子里的时候,除了几声女人凄厉的尖叫之外,所有人都在那一刹那间明白了突然之间发生的事。
那些一丝不挂的婊子和嫖客惊骇地望着一支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着的躯体,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山藤村树也在其中,他像筛糠一样哆嗦着身体的同时,脑子里出现的是短暂的空白,只是感觉这种恐惧来得太突然,让任何人都无法抵抗而措手不及,根本就没有任何幻想的时间,双手就已经被这群来历不明的劫匪给捆绑得结结实实,嘴里也被堵上了一团烂布,一股咸兮兮腥乎乎好像是女人**的味道,直冲他的鼻孔,憋得他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这一大票绑得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得让徐敬山都不敢相信,几乎就没有遇到什么反抗,十几个日本人就被他绑了起来,这一点着实让徐敬山感到兴奋。
这次行动的计划,应该说制订得天衣无缝,就连老天爷都很给他面子,天很黑,仰头望去,整个天空仿佛被一块没有任何点缀的黑布严丝合缝地紧紧包裹着。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偶尔从黑影里蹿出一只野猫,周围的一切都像死了一样的寂静。徐敬山带着他的弟兄们一直藏身在一个黑漆漆的门洞里,手里紧紧地握着他的盒子炮,紧张地窥视着外面的一切,他的心也和这沉闷的黑夜一样,大气不敢喘一口,似乎唯恐紧张的鼻息声音打破这个寂静的黑夜。这个名贯山东的大土匪头子,对于剪径绑票断道抢劫己经是再熟悉不过的了,竟然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短暂的烦躁和不安。
现在徐敬山杀气腾腾地扫了一眼这些己经被俘获的战利品,快速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告示,用一把锋利的尖刀插在桌子上,然后挥手示意同伙们把这些人通通带上早己准备好的马车上,消失在仍然还是黑漆漆的夜幕中。
矢民早晨被一泡尿给憋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发现自己穿着衣服歪歪斜斜地躺在**,隐隐约约地想起了昨天晚上和余苟文喝酒的事,只是后来自己是怎样上的床,他己经忘得干干净净。外面的太阳己经老高了,他习惯地闭着眼去摸睡在另一面的玉秋,可是却搂了空,就急忙睁开眼一看,她睡觉的那一侧被子叠好整齐地堆在床头。矢民挣扎着想起来,刚一起身,就觉得头重脚轻,浑身上下轻飘飘,眼前一片金星四溅,险些一头载到床下,幸亏一伸手抓住了床头,身体只是晃了晃。
玉秋在门口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就推门进来,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酒味,她皱着眉头见到矢民坐在床边,身体还在摇晃,整个一副没醒酒的醉态,就急忙走到床边扶着他问:“你想干什么?”
矢民的肚子里正在翻江倒海一般闹腾,也不敢睁眼,似乎只要他一睁开眼睛,肚子里的东西就会全部倒出来一样。只能闭着眼,嘴里像是含了一块糖一样含混不清地说:“我要尿罐。”
玉秋把他的胳膊放下来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说着就到门口把尿罐提了进来,往矢民跟前一放,嘴里还在数落着说:“没有那个本事还非得死撑那个英雄好汉,你闻闻这屋里都是什么味道了?真能让你给熏死。”
矢民把手搭在玉秋的肩膀上,哼哼着把一泡尿撒完。在肚子里沤了一夜的陈尿夹杂着发酵了的酒精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玉秋捂着鼻子笑道:“郑矢民,我真能让你哌赖死,你自己闻闻这屋里都是什么味道?”撒完了尿,矢民又一头倒在**,感觉身上像放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轻松了很多,这才慢慢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问玉秋:“现在几点了?”
玉秋端了一杯茶递到他手里说:“己经快吃晌饭了,你要干什么?”“我得去铺子里看看。”矢民一口气把那杯不冷不热的茶水喝光了后说。玉秋说:“就你现在这样还要去铺子?别当着人家师傅伙计的面丢人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家趴一天吧。”
“我昨天夜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还舰着脸好意思问我呢……”玉秋飞了他一眼说,“进门就一头倒在地板上,像个死猪似的怎么砸都砸不醒,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弄到**去。我都在想,也没见你身上有多胖啊,怎么到这会儿死沉死沉的像个死拉孤,拉不长长拖不圆圆,能让你给累死。”
矢民嘿嘿地坏笑了一声说:“怎么晚上趴在你身上干那事的时候你从来不说我是个死拉孤?”
玉秋脸上飞过了一抹红晕,挥起拳头在矢民身上打了一下,嗔道:“滚!没个正经,说着说着就下道了。”
矢民则赖兮兮地说:“我这是在家里和自己的老婆说这样的话,怎么叫下道了?”说着一把搂住了玉秋,另一只手顺势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去摸她的奶子。玉秋又羞又气,嗔怒地捶打他的手,拼命地想挣脱出来。
两个人正在**闹腾,从外面传来了铁蛋和赵先生说话的声音,矢民慌忙把手抽出来说:“快,他姥爷来了,你先让他们去书房吧,我洗把脸就来。”玉秋站起来用手把被矢民折腾得己经散乱的头发整了整,故意挑逗地说:“郑矢民,怎么不闹腾了?有本事你接着闹腾啊。”
矢民只好告饶地说:“你快替我出去迎一下,别让你爹看见咱俩这副模样。”他赶紧起床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又麻利地把床铺叠好,走出大门和老丈人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地下楼洗了把脸,这才来到书房。
赵先生坐在椅子上,顺手拿起了矢民正在看的一本书胡乱地翻了几页,然后又放回了原处,抬起头问矢民:“你们胶州那个胡子叫什么来着?”
矢民听到老丈人问这个问题,心里就感到很奇怪,顺口说:“叫徐敬山,怎么了?”
赵先生伸出了大拇指说:“这个家伙厉害啊,有种!昨天晚上在聊城路一下子绑了三十多个日本人的票,还留下了一张英雄帖,说是胶州徐敬山干的事,限日本人在十天之内拿三百万袁大头去赎人,过了期限就一天杀一个,早晚杀完了为止。他胆敢在小日本头上动土,你说这个家伙的胆气有多大?”
矢民一听,心里暗暗吃惊,昨天晚上还和徐敬山的弟弟在一起喝酒,现在就听到了这样的消息,而且这一票绑的不是别人,是日本人啊。这年头不要说绑日本人的票,就是见了日本人老远的就得鞠躬,鞠晚了都不行。徐敬山真是大胆,竟然连小日本都敢绑,这可是作下天大的惊人新闻。不过按照他对徐家兄弟的了解,徐敬山徐敬海是绝对没有这个头脑——通过绑架日本人来获取赎金。这也应验了昨晚余苟文的话,徐敬山的后面藏着高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突然一阵狂跳,不自觉得感到自己的神色有些紧张,好像这起绑架日本人的事是他参与或策划的一样,神态极不自然,支支吾吾地说:“可能是没银子了吧?想从日本人身上拣点洋落。”
赵先生则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说:“我看这回日本人和北洋政府怎么收场。这事万一谈不好,再死上几个小日本,后面就有了好戏看了。”
矢民淡淡地说:“这事与咱没有关系,你老人家读你的圣贤书,我做好自家的买卖,有没有好戏也不该咱事。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赵先生显然对矢民这样的语气不太满意,就沉下脸来说:“矢民,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商女不知亡国恨那,咱们是什么?是亡国奴啊!如果铁蛋和年年长大了,国家需要的话,我一定要把这两个小子送到前线去为国捐躯!好男儿报效国家是应尽的义务。矢民啊,做买卖的商人也得先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青岛的大街上到处都在传徐敬山夜入青岛绑鬼子票的故事,而且越传越邪乎,几乎都快要把徐敬山传神了,说他能飞檐走壁、双手使枪能百步穿杨、说打鼻子不打眼等等。听了这些关于徐敬山的传奇故事,郑矢民只是一笑而过。他太了解徐家兄弟了,有两下子功夫是不假,但是不至于到了人们传的那个程度。他甚至感觉这些编故事的人很好笑,根本就没见过徐敬山长了个什么模样,就能把他的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像真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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