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康坤站起来说:“我下去看看老亲家,这么多年也没见过面,咱失礼啊。”人走到门口了,又迟疑着转回身,用征询的语气问郑矢民:“矢民,你看今晚上就留天铭他姥爷在这吃饭中不中?我出去买点菜回来,正好露露我的手艺。”
赵先生老两口在赵玉秋的引领下,先来到了矢民娘住的西厢屋,一进门就说道:“老嫂子,你可好哇!听说亲家遭难了,按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应该先过来看看你,又怕过来给你添乱,来晚了,老嫂子勿怪啊!”
矢民娘不好意思地说道:“看你这说哪里话,都是亲戚里道的,用不着这么客气。再说,矢民在青岛这么多年,还不是亏着你们帮扶着,想想都过意不去,这张老脸都不好意思去见你们啊。”
赵太太则拉着矢民娘的手道:“我仁慈的主啊,我无比虔诚地带着哀恸的心再次来到你面前,向你祈祷,祈祷将所有制造一切磨难和不幸的小日本都下地狱吧!”
赵先生瞅了赵太太一眼,皱着眉道:“行了,收起你那套鬼子教吧,也不分个时候。老嫂子,亲家的后事都办完了?”
矢民娘叹了口气道:“算是办弄完了,连个尸影都没有啊,想想都觉得伤心啊。唉,这些日子也多亏着玉秋里外地这么跟着忙活。”
赵太太道:“我的嫂子呀,你这么说可真就见外了,玉秋可是你郑家的儿媳妇啊,她忙活还不是该当的事?说句心里话嫂子,还真得感谢你,给了俺这么个好女婿,这些年俺两个老疙瘩吃的穿的用的,都指靠着矢民一个人在外面这么撅着腚挣生,家里不论大事小事,只要说一声,人家二话没有就给置办回来,从来都没听过他有一句怨言,真是个好脾气。”
西厢屋里拉着呱,殷康坤从街市上连菜带肉加海鲜般般样样地买回了一大堆,直接下了灶房,让孙嫂帮忙给打个下手,自己这边忙着把两只老母鸡宰了,只用了一壶开水就利利索索地给鸡褪毛开膛,没用多大工夫,两只鸡就让他给拾掇得干干净净放到了案板上。孙嫂听从他的安排,先点上火在锅里炸熟了“嘎啦”,刷净了锅再紧接着熬鸡汤。殷康坤则挽着袖子蹲在一旁把煮熟的“嘎啦”肉剥出来放到一边,又端出一个大盆,准备动手和面。
孙嫂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干活的那股飒利劲,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见天在海上打渔的男人竟然能把灶房里这一套女人的活计干得如此利落,就没话找话地说:“他舅爷,你还真够可以的呀,连灶屋里的活都干得这么麻溜,这要是哪个女人找了你算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一天到晚等着吃现成的就中。”殷康坤笑笑道:“没什么能耐,从小也就跟着俺大大学了个捣鼓吃。今天正好矢民他丈人丈母娘过来,就试试手,也不知道青岛人是不是能吃得惯咱这庄户饭。”
孙嫂却说:“我这么琢磨着,光看你这个利索劲就肯定好吃。你当青岛人就会吃了?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是了。”
两个人边干着活,边扯着家长里短的闲话。孙嫂拉着风匣偷偷地打量着殷康坤,那张如刀刻斧凿般历尽沧桑的脸上透着男人的坚毅,古铜色的皮肤和健硕的胸肌显现出男人的强健体魄,让她感到心颤,身体就好像过电一般,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游走于全身的每一个神经,澎湃的心如同卷起了冲天巨浪,咆哮着把她的灵魂砸向无尽的汪洋。尤其是他嘴上那一根根钢棕般的胡子,更是扎得她心里一阵一阵地发痒。自从当年带着幼小的树为在走投无路时被郑矢民收留,时光不知不觉地己经过去了十六七年,为了能填饱肚子而违心地和一个不通人事的太监走到了同一屋檐下,陪伴她的,只是一支毫无肉味的“喑”(嗉,旧时的一种性器具),在苦不堪言中年复一年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被欲火烧灼的难耐长夜。寂寞的夜晚野猫极富穿透力的阵阵叫春声激起她内心的狂野,更让她备感绝望,无助地扫一眼早已睡着了的张志和,那种悲哀,就像三九严寒天里的“剔骨风”,寒彻透骨。
也许这就是命!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男人,清晰地听到他粗重的喘息,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那股特殊的气味。她眯着眼痴痴地看着他,心猿意马地想入非非,渐渐地竟然忘了拉火填煤,炉膛内的火已经熄灭也全然不知,直到殷康坤不经意地扭头看了一眼热气渐消的锅盖,笑着说了句:“孙嫂,火灭了!”她这才回过神来,脸色通红地脱口喊道:“俺的个亲娘!”
一个下午的工夫,殷康坤在灶房里做得了几个菜,神态有些拘谨地招呼着赵先生上席就坐。赵先生也不推辞,欣然落座,往桌上一看,酱拌夹波罗全(夹波罗全:青岛当地对海螺的称谓)、辣汁嘎啦、焖烧牙片鱼、鸡丁爆墨鱼花等菜肴,虽然都是青岛常见的海鲜,可每一道菜都做得很精致,就连普通的黄瓜都去了皮,菜式摆盘有型有款,色彩结构搭配得当,看一眼就能勾起想吃的欲望。赵先生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憨厚的老渔民,惊讶地问:“康坤老弟,这桌上的菜都是你下灶房炒的?好家伙,比馆子里的厨子做得都好。”
殷康坤搓着手,憨憨地笑道:“都是些老家里学来的庄户做法,也就这么两下子武艺儿了,不知道他姥爷姥姥能不能吃得顺口。”
赵先生看了看装在盘子里那条足足有二斤重的大牙片鱼,竟然非常完整地端上来,浅褐色酱油汤汁与白色细嫩的鱼肉有机地搭配在一起,表面上看似不经意地撒上几片香菜叶,色泽鲜亮,一股鲜香之味扑鼻而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填到嘴里尝了尝,汤汁味浓醇厚鲜咸适中,鱼肉雪白入口即融,细细品尝,除了鱼肉本身的鲜美外,竟然还有鸡肉的汤鲜。赵先生禁不住拍案叫绝:“想不到康坤老弟竟有如此法道,能不能说说这鱼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你就能做得这么好吃?”
殷康坤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说:“老哥哥到底是见过场面的人,一口就能吃出滋味!不瞒老哥哥说,这鱼和平常做法确实不一样,下锅炖的时候用了点儿鸡汤,小火慢炖,把滋味都煞进鱼肉里面去,临出锅之前,再加上一小点儿用嘎啦汤熬成的嘎啦油,这样就能提出鱼肉的鲜味。小时候在家跟着俺大大学了这个手艺,一直也用不上,今天胡乱地给你做了一吃,只要不嫌弃俺的手艺就中!”
赵先生翘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康坤老弟这话可是过谦了,这鱼做得可是见功夫。孔夫子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算是我今天有口福。就这水平,我敢拍着胸脯说,在青岛港就算上不了数一数二,最少也得排在个前三前四。”
殷康坤听了这顿夸赞,乐得心花怒放,指着那一盘切成块状的夹波罗全,对赵先生说道:“老哥哥,你尝尝这个好吃不好吃?”
赵先生又夹了一块夹波罗全,慢慢咀嚼,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波罗,看上去只是用白水煮了煮,肉味竟然会如此鲜美滑腻,柔而滑,鲜而嫩,口感脆爽弹牙,配上特制的汤汁,不仅去除了新鲜波罗的特有腥味,而且越嚼越感觉风味无穷,还有一种鲍鱼的质感,让他禁不住交口称赞:“康坤老弟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我今天算是吃服了!只要品尝一口,马上就会明白古人所说的珍馐宄竟为何物了。康坤老弟有如此绝技,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康坤老弟是否能接受,我觉得你应该考虑考虑去开家馆子,俗话说,大灾三年饿不死厨子,就凭你这两下子,想开不好都难!如若你能开馆子,我出两股!”
殷康坤搓着两只大手,老实地道:“不瞒老哥哥说,我确实有了这个打算,今天下午还和矢民拉呱这个事。不过眼下开不起馆子,没有那么多本钱。我倒是想开个吃面条的小馆子,一天下来多多少少地能见个块儿八毛的小钱,糊弄着能填饱肚子不挨饿就中。”
坐在旁边的郑矢民插嘴道:“爹,俺舅擀的面条,我觉得那是天下第一好吃,比什么馆子出来的面都好吃。不信的话,一会儿尝尝就知道了。你只要吃了他的面,中了,这辈子就不用打谱再吃谁擀的面了。什么稻谷村、满香斋,你再去肯定觉得就不好吃了。”
赵先生想了想道:“既然有这个打算,我倒是想起个事。矢民,你抽出工夫过去找一下刘志山,前些日子他去我那里,说他在东镇杨家村那边盖了几间门面房,托我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我不愿意你和他之间有过密的交往,所以就把这个事给你挡了。这样,你领着你舅过去找找他,中,咱就赁他一间两间,开这么个小馆子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你舅这个手艺没法施展出来,我觉得实在可惜!”
殷康坤道:“那敢情好,这样俺也就不给矢民和外甥媳子添些麻烦和负担了。”
赵先生问:“馆子名想好了没有?”
殷康坤道:“政府说俺是难民,我寻思着就干脆起上个难民面条馆子,让那些一块受难的难民们也好有个吃饭的场。”
赵先生捋着胡子沉吟了片刻道:“说难民不吉利,咱们不能永远都是难民吧。我想了想,就叫船夫面馆,既能反映出你的身份,又代表了青岛的地域特色。尤其是船夫这个词,我们中国人一般把出海打渔的人称做渔民,而欧洲那边则叫做渔夫或者船夫,所以把两层意思组合起来,也代表着青岛曾经是欧人的沦陷区,有一定的寓意。你觉得如何?”
殷康坤拍着手道:“这个名字好,老哥哥到底是文化人。”
矢民在一旁道:“舅,你要是真的开起这个船夫面馆,就不能让小日本这些王八蛋进来吃。”
赵先生轻蔑地说:“论起来,小日本还够不上王八蛋的资格!”天铭问:“姥爷,你为什么说小日本够不上王八蛋的资格?”
赵先生捋着胡子道:“王八蛋这是民间的一句骂人话。实际上,这句话的原来面目是忘八端。古代八端是指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此八端指的是做人之根本,忘记了这八端也就是忘了做人的根本。小日本就不是人做出来的东西,怎么能撑得起忘八端这么大的词呢?”
天铭恍然大悟。赵先生继续说:“其实,袓上的好多文化,都被以讹传讹地篡改了,比如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吧,人家原来的意思是嫁乞随乞,嫁叟随叟说一个女人即使嫁给乞丐或者是年龄大的人也要随其生活一辈子。可是,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二大爷把这个词给转音成了鸡狗了。还有,我们经常说的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就是三十个皮匠也顶不上个诸葛亮啊,实际上这个皮匠不是修鞋的皮匠,而是过去战场上的裨将,也就是古代所指的副将,原意是指三个副将的智慧合起来能顶一个诸葛亮。流传中,人们将裨将说成了皮匠。再有什么不见棺材不落泪,,人家原本是不见亲棺不落泪,,在大街上只要见了棺材就哭,那不是有毛病嘛,只有见了自己亲人的棺材才会落泪。再举个例子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本是不到乌江心不死。乌江,楚霸王项羽自刎的地方。乌江讹变成黄河,真是让人无从解释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人家的本意是舍不得鞋子套不住狼意思是要打到狼,就要不怕跑路,不怕费鞋。不过这个还可以理解的是,四川那边鞋发(孩)音。如果真的拿活生生的孩子去套狼,也太恐怖啦!狗屁不通,这个成语最初是狗皮不通。狗的表皮没有汗腺,酷夏,狗要借助舌头来散发体内的燥热。狗皮不通就是指狗身体的这个特点,屁是污浊的象征,对于文理不通的东西,以屁来喻,也就将就吧!”
天铭崇拜得五体投地说:“呀,姥爷,你可太有学问了。为什么我跟着你读书的时候你不教这些呀?”他忽然歪着脑袋向赵先生提了个问题:“姥爷,那你说鲸鱼到底是不是鱼?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和我死犟,非得说鲸鱼就是鱼。”
赵先生意味深长地说:“你去告诉他,日本人还有个人字呢!”
天铭疑惑地看着赵先生,隔了好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情不自禁地翘起大拇指,由衷地赞佩道:“姥爷,精辟!”
殷康坤的“船夫面馆”很快就在杨家村最热闹的街面上开张了,由他当掌柜兼主灶,矢民娘和矢萍娘儿俩跑堂,捎空时孙嫂也过来帮忙。面馆红红火火地开起来,主营面条,兼营自己酿造的纯高粱烧锅子白干,本小利薄,面向大众,顾客进门,要碟小菜,二两烧锅子外加一海碗大刀面,花不了几个钱,有汤有面,酒足饭饱吃得舒爽。由于有了九死一生的经历,殷康坤开这个小馆子的时候,就特别讲究“行好”和“诚信”两条经营之道,所需材料必须是当天的新鲜货,稍有“差潮”,宁可坚决不用,也不因蝇头小利而砸了牌子。但凡遇到贫苦穷人吾的,要钱就给几个钱,要饭就盛上碗饭,求的就是行好和仁义。
一来二去,“船夫面馆”的好名声就在四周传开了,说这家馆子擀的面如何如何好吃,而且小小一家面馆,门匾竟然出自岛城名儒赵良臣先生之手,引得在北京路大鲍岛一带那些经商做买卖的老板掌柜们,都纷纷慕名前来“船夫面馆”,喝二两老烧锅子,吃一大碗面,打着响亮的饱嗝拍着肚皮出门,既便宜又实惠,个顶个脸上都带着一股子自在。
俗话说,软面饺子硬面汤。船夫面之所以好吃,关键就在这个地方,这可是殷康坤的拿手绝活,使的是当年麦子磨出的头茬面粉,和面不用水,而是用鸡蛋调嘎啦汤,将面团千揉百搋,再用大号擀面杖把面擀成一张张面饼,面饼须擀得像纸一样薄,几张摞在一起折叠好,殷康坤拿一把大号切面刀依次将面均匀地切出,放盖垫子上晾个十来分钟后,才能清水滑锅,要趁水似开未开之时将面下入锅中,在锅里开俩滚立刻捞出盛入海碗,只有这样的面才筋道好吃。面讲宄,卤子自然更要讲究,汤是用农家撒养的老母鸡炖汤,芸豆切成细碎的丁,配上嘎啦肉、猪肉丁,上面点上两滴亮锃锃的小磨香油,雪白的面配上翠绿的卤,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准保能馋得嘴里啦啦吃水,食欲大增。由此,引来了好多食客,从每天上午就开始排队发牌,“船夫面馆”的生意火得很,远近闻名。
“船夫面馆”火归火,因为殷康坤、矢民娘和郑矢萍都是“九一七”船难的幸存者,为此个个都对日本人深恶痛绝,殷康坤专门请人用中日两种文字写了张“日本人退后”的告示挂在门外,这让平日就喜吃面的日本人急得抓耳挠腮。据说有一帮子日本“馋民”就曾经联名上书给日本外务省和当时的胶澳商埠局总办赵琪,控诉中国人大搞“种族歧视”,使他们的心灵受到了严重摧残和伤害云云。赵琪一听竟然有如此严重的事情发生,就专门派人过问此事,结果最后查明是因为一家叫做“船夫面馆”的馆子不准日本人进店吃面而引起的官司,赵琪闻听也哑然失笑。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可是“船夫面馆”拒日本人于门外这倒是真的。小日本也不肯善罢甘休,就想尽一切办法也得去尝尝这闻名遐迩的大刀面宄竟是什么味道。于是有的就花高价钱雇请中国人排队给买碗面带出来吃,更多的是那些厚颜无耻之徒,就直接干脆化装冒充中国人进去吃面。当然,那些自认为有些身份的日本商人抹不下这个面子,只能偷偷地在人后吞咽口水。
高超的暗杀
山藤村树最终没能逃过一死的厄运。
“九一七”船难的善后工作前后忙碌了近三个月的时间,直至把“现德丸”船体拍卖完毕,将受难民众逐个安置妥当才算告一段落。这期间青岛各界民众自发地组织起来,纷纷向难民们慷慨解囊捐赠物资,同时也爆发了对日本奸商只顾利益草菅人命的罪恶行径最强烈的愤慨,民众公开提出“惩治肇事者以安抚天下”的口号,向胶澳商埠总办进行交涉。尽管驻青的日本侨民也参与了募捐,然而,日本驻青岛领事馆却将其作为一个政治条件,以胶澳商埠与日本之间单独签有治外法权为借口,要求胶澳商埠将羁押于监狱的肇事者山藤村树等人引渡日本,交由日本法庭进行审理。
这个要求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一向低调的《青岛新报》也发表了署名“念青”的文章《屁论》,对日本人所提出的要求予以砭骨的讥讽:
放屁,本来是一种无可厚非的生理现象,如果给其做一个定义的话,就应该这样说“通过体内的压力压强把多余的气体从肛门排泄出来的物理表现方式,谓之放屁”。中医理论中的上下通畅,固本为一,指的就是放屁。放屁也是一种语言,通过放屁得出一个人的健康与否,比如健康的人放响屁,屁声清脆动听,高亢有力,余音缭绕;亚健康的人放屁,虽响却拐弯,带着一些低俗的媚气,故意留出一息潺潺,与健康的屁相比音质粗糙,一听就知是在装腔作势的假唱;而不健康的人放出的屁,因为没有声音,且极臭,被俗称为“哑巴屁”,此屁往往不露声色却极具破坏力,臭气熏天,臭不可闻,臭得同一屋檐下生活的人因此而短命,臭得空气发生了剧烈改变,臭得没人敢于去接近,皆因一个臭屁,顶风臭出四十里,如果顺风臭出个百八十里都没问题。呜呼,一个臭屁的威力竟然有如此之大。
中国的先人们在制造语言的时候是绝顶的聪明,大胆地把人类交流的语言和生理现象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使用,比如放屁就是一个例子,形容某某人在胡说八道信口雌黄,用什么样的语言比较恰当呢?于是就采用了放屁的原理,不许放屁!此言一出甚为起效,众人纷纷效仿,于是就诞生了放屁这个新词——泛指那些信口雌黄无中生有胡说八道颠倒黑白恶意中伤诽谤诬陷捏造诬蔑等等基本上不应该从人的口中所说的语言。
日人近来在“现德丸”惨案中再度乱放臭屁,以居青日侨的所谓募捐成为其政治秤杆,要求引渡制造惨案的疑凶回日本审理。此屁一出臭气熏天,反观日人在青之所作所为,便知又在续其出尔反尔的习性,不过再次以拙劣的方式上演一幕欺天活报剧尔。
放屁是要选择场合的,在不合适的场合中放出的屁,其效果也不一样,比如在某一个公众场合下放一个健康的屁,只会招来所有人的指责和谩骂,不讲公德不讲程序不注意个人行为等等。而实际上在这种场合下最适合放的是那种不健康的“哑巴屁”,悄然无声地排出一股子毒气,放完之后人要迅速地离开,只留下那股子臭味在人群中蔓延,让那些受害人去互相猜忌互相指责互相谩骂互相掐,最好能掐个死去活来,放哑屁的人在一旁偷笑偷乐。实际上,一旦这股臭气飘散之后,人们也就很自然地能找到屁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为了杜绝这类臭屁的再度发生,只能采取亡羊补牢的方式,预备一个木屑,一旦有臭屁即将出现的征兆,须将木屑快速插入,以杜绝毒气的再度蔓延笔者手拈一联,以道出此番风景,真可谓:笑谈天下蜣螂忿鸟鸣,仰天长哮洒出一片粪雾;戏说地上斑蝥妒雁飞,腹生闷火撸来满嘴屁云。
一直过了很多年后,郑矢民在整理郑天铭的遗物时,在他读书时代的用具里发现了此文的手稿,原来此文竟是出自自家这个当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之手!
毕竟青岛与日本之间存在丧权辱国的治外法权,迫于日方的压力,并由南京政府出面斡旋,“九一七”船难的主要责任人山藤村树最终还是交由日方处理。被羁押在常州路监狱的山藤村树,也经历着生不如死的痛苦煎熬,在九十多天的牢狱生活中,他的头发几乎已经脱落殆尽,用前来押解他的日本驻青岛领事馆人员的话说,其人瘦骨嶙峋形同槁枯,且全身落满伤痕,精神恍惚,头发和胡子被人一根根地拔掉,惨不忍睹。领事馆人员向狱方提出最强烈的抗议,声嘶力竭地狂呼要以国际法对施暴者的不人道进行处置。而狱方则以没有证据为由,拒不接受领事馆的抗议。山藤村树本人对此则毫无反应,只求能赶快离开这个人间地狱,因为此时的他己经明白,这些中国人之所以用如此残酷的手段去折磨他,所针对的并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而是日本这个民族。
这是一九二七年的最后一场雪,作为中国押解警察中的一员,徐敬海也随队来到了监狱,与日方的押解队伍并列站成两排,他们将同时从这里提出山藤村树等一干案犯,然后再同时到达大港码头,在那里作个简短的交接,此案便将划上句号。
望着纷纷飘落的大雪,徐敬海内心里充满了仇恨,是的,今天他要押解的就是自己一心要杀掉的山藤村树,曾经的悲伤,己不是今后永远的悲伤,曾经的失落,却终宄将成为一生的失落,因为,在这个雪舞的日子以后,他不会再有任何机会去杀掉山藤!而今,将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是忘了飞雪迷茫中的痛苦与迷惘,还是欣赏雪融大地的蓄积与释然,对他来说成了一种痛苦。车袢崖的弟兄们、“九一七”的乡亲们,新仇旧恨凝结到一起,那颗深埋在心底的仇恨种子于瞬间骤然萌发,在默默落雪中肆意生长,前额凸起的根根青筋和眼睛里布满的条条血丝,带着杀人的骇气,在瑟瑟冷风中显露出来,就像这冰冷的天气,冷酷得让人发抖。
当他看到被劈开铁镣后的山藤村树在狱警的押解下,满脸苍白的蹒跚走出监狱大门时,就下意识地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杀猪刀,等待着下手的机会。
押解人犯的汽车如同一节朽烂的铁皮烟囱,在风雪中发出破锣般嘶鸣,缓慢地驶出监狱大门,沿着海边大道向大港码头驶去。或许,这个时候谁都不曾注意到,汽车刚从监狱的大门出来,后面就跟上了一架马车,枣红色的马与茫茫雪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宛若凝脂中镶嵌着一颗璀璨的玛瑙。
马车始终不紧不慢地跟着汽车,坐在汽车最外面的徐敬海,冷着脸无奈地望着被日本军警裹挟在最里面的山藤村树,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失望,而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全身的血液如被灼烧般沸腾,一波一波地猛砸他的每一条神经,让他坐立不安,那颗心更是像受到了巨波狂澜的冲击,顶得他“抨枰”乱跳。不经意间,他扭头看到了那架马车和驾辕的年轻人,从年轻人露出的如狼似鵪的残忍眼神中,他仿佛看到了一股腾腾的杀气。突然,他瞪直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张脸,一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涌上心头,那张面孔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心跳骤然加快,他几乎要脱口喊出了“三儿”了,又赶紧用手将嘴使劲地捂住,而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流下来。
当汽车拐入了大港码头的大门时,枣红马却已失去了踪迹。徐敬海急忙四处寻找,周围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刚才看走了眼,或者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驾枣红马车。
汽车在码头上停下,分坐在汽车两侧的中日军警依次下了车,列队站在汽车两侧。徐敬海的手己经摸到了杀猪刀的刀柄,只要山藤村树走下车,他极有可能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一刀结果了这小日本的性命。就在山藤村树一只脚刚刚落地的霎那间,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阵**,不知从何处窜出了一条通体黑灰色的狼,嘴尖口宽两耳竖立,两眼射出黄绿色的光,拖着一条粗大蓬松的尾巴,在一片惊呼声中从人们的视野中迅速冲了过去,甚至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飞快地消失在茫茫雪影中。所有人都惊愕地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突如其来的狼从面前奔跑而过,雪地上只留下一溜不规整的爪印。几乎在那条狼窜过的同时,人们的耳边都清晰地听到了“扑通”一声闷响,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惊恐地看到山藤村树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鼓出的两眼死死地盯着一个位置,嘴里吐出长长的舌头,如同含着一块煮熟的猪肝,在雪地里显得格外瘆人。
他己经死了,脖子上勒着一条拇指粗的麻绳!
大日本帝国公民在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中日军警包围下竟然遭到谋杀,而且没有一个人看到凶杀的过程,似乎无论怎样辩解都不是件靠谱的事。日本驻青岛总领事馆代理总领事高濑真一闻讯后暴跳如雷,立刻要求会见胶澳商埠总办赵琪,并以极其强硬地向中方提出了三个条件:第一,中方必须对日本公民山藤村树的非正常死亡给出一个充分的说明,并承担相应的赔偿;第二,由日本警视厅和外务省协同胶澳警察厅参与此次谋杀的调查;第三,限期予以破案!
赵琪闻听日方所提出的这三个无异于丧权辱国的条件,以死者乃“九-七”船难的肇事凶犯,且船难事件目前仍在调查中,在这个期间当事人意外死亡,何况其死因目前尚无法查明,暂时无法断定责任为由,从而断然拒绝了日方所提出的前两个要求。至于限期破案,赵琪表示,将责成胶澳警察厅厅长王庆堂按照警察的司法程序进行侦讯,一旦有准确消息将即刻通知日方云云。
徐敬海自从被胶澳商埠总办赵琪点名由王庆堂特招进入警察厅后,一直深受王厅长器重,而警厅的大多数人并不知其中内情,也没人了解他的身世背景,只知道他和厅长的关系非同一般。厅长每次下来的时候,对他都很热情,所以警察厅里的人都对他另眼相看,无论是头目还是小警察,都极力地巴结他,隔三差五地请他喝酒,拐弯抹角地希望他能够找机会在厅长面前给递上句好话。于是,只要是能出头露脸的差事都少不了他,再加上他本身还是凶案现场中方警察之一,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山藤村树案件侦讯组的成员。
虽然做警察没有多长时间,但他很快就适应了这个职业,被委任进入侦讯组后,他就不遗余力地全身心投入到了案件的侦破中去,马不停蹄地四处搜寻有关凶手的所有资料。而事实上,他不过是希望通过案件的调查找到自己的弟弟而已。他把与山藤村树案件有关的全部卷宗都归结在一起,一点一滴地进行排查,从早些时期的灭门案,到后来的纱厂日籍员工被杀案,以及后来饭馆伙计向警察报告的那个“郑矢开”,所有的资料都穿在了一起,基本上把凶手的轨迹梳理出来,他可以肯定地推断出,这个凶手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弟弟二儿徐敬开!
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是,众目睽睽之下三儿究竟是怎样用绳子勒死了山藤,就像很多人想象不出他当年是如何杀死了那个日本外交官一样。问题是,假定那条狼就是三儿放出来的一个迷魂阵,可这个期间他自己又隐藏在了什么地方?
徐敬海带着一脸的疲惫回到了家,远远地看到“小哑巴”正站在门口等他回来。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和那个孩子住在一起,说起来这孩子哪都好,也很懂事,只要徐敬海一回来,他就默默地蹲下帮他把鞋脱掉,然后将早已备好的便鞋换上,接着再把洗脸水端过来。起初徐敬海感到过意不去,可架不住这孩子的固执,时间一长,也就成了自然。可就是有一样让徐敬海觉得惋惜,这孩子不会说话。从船上对他施救的那一刻开始算起,在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里,徐敬海压根儿就没听到这孩子说过一句话,甚至他的嘴里都没发嫌出过任何声音,所以也就无从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在何处,只能称呼他为“小哑巴”了。
说实话,这个“小哑巴”长得挺可人,忽闪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像洋货店里卖的洋娃娃,圆润的脸上带着一个酒窝,一笑一颦都会陷进去很深,乍一看不像个男孩,长得倒更像个嫚儿。不过,虽然这孩子不会说话,可无论从他的装束还是举止,看上去绝对不像是农村来的庄户孩子,在船上发现他的那一刻,徐敬海就有了这样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愈加强烈。以他混迹青岛这么多年的经验而言,一般的农村孩子都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卫生,而“小哑巴”却很干净,衣服虽然是旧的,可穿在他身上一直都是利利索索,更不要说饭前便后洗手这个道理了,这样的事农村孩子谁能做到?都说十哑九聋,可这孩子分明什么都能听见,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笑的时候也是一脸灿烂,却就是不说话,全部语言就是点头和摇头。
他们两人刚来到这处房子住下的时候,“小哑巴”看到屋里只有一铺炕,怯生生地倚在门后说什么也不睡觉,表情显得很紧张,磨磨蹭蹭地等徐敬海睡着了以后才自己上炕,蜷缩在炕的角落里,只要稍微有一点动静,立刻就能惊醒。有时候,徐敬海亲昵地拍拍这孩子的头,却觉得他很紧张的样子,心中很是奇怪,转念一想,可能是因为沉船的事让这孩子受到了惊吓,也就不再当回事。因为没什么话可说,只要晚上吃完了饭,徐敬海就上炕,用不了多长时间便鼾声雷动了。徐敬海同时也发现,这孩子从不在家上厕所,即便是天再黑他也坚持着要去外面的公厕,徐敬海也只有无奈地长叹一声。
直到很久以后,徐敬海心底的这个谜团才终于得以解开。
徐敬海和侦讯组的两个警察再次从现场丈量了距离往回走,一路上直摇头,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个时候的凶手宄竟会藏在哪里。满脑子正在想着这事,突然被人从路边拉了一把,着实地吓了一跳,急忙抬头,却见闫洪昌正惊讶地瞪着眼,贼眉鼠目地上下打量着他,惊叹地道:“还真的是你呀?”
徐敬海一看到闫洪昌,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本能地回过头,看了看和他一起的那俩警察,见那两位还在低着头说话,根本就没往他这边看,那颗悬着的心稍感轻松了一些,心虚地对闫洪昌拱手像是作揖的样子笑着说:“哟,闫掌柜,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最近可好?”
闫洪昌咧着金牙,带着一脸的不怀好意冲着他笑道:“没想到啊,余掌柜摇身一变也成警察了?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I”然后身体往前凑了凑,伏在耳边小声地说,“你就不怕我把你当年的那些事给告发了?”徐敬海伸出像铁钳般的手,一把就抓住了闫洪昌的胳膊,捏得他骨头都能听到“嘎巴嘎巴”响,表面上装作很热情的样子,可说话的语气却透着阴狠?“原来是闫掌柜,好些日子没见了,听说买卖做得挺好啊!嗯?”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用膝盖狠狠地顶在了闫洪昌大腿的“麻眼”上,疼得闫洪昌“哎哟”地叫唤了一声,如果不是被徐敬海扶着,他极有可能一头栽倒。徐敬海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回头对那俩警察道:“你们先回去吧,闫掌柜要请我洗澡呢。”随后,架着一瘸一拐的闫洪昌走进了玉生池的大门。
进了门,徐敬海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凶狠,像拎小鸡一样把闫洪昌顶在门后的墙上,狞笑着骂道:“姓闫的,你是不是没死回?不打谱要攒粪的家什了就痛快地说,你徐二爷我这就成全你。你妈不留种的个私孩子,那块嘴是吃饭的还是借给女人生孩+了?你信不信我马上就扭断了你的脖子?”(你妈不留种的个私孩子:胶州方言中最恶毒的骂人话。)
闫洪昌起初还以为徐敬海是在和他闹着玩儿,可进了屋才发现徐敬海那张脸变成了铁青色,两个铜铃般阴森的眼睛狰狞恐怖地盯着他,吓得全身酥软脸色灰白,惊恐地看着徐敬海的一举一动,而身体则被他的双手死死地按在墙上,任自己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闫洪昌知道因为自己嘴欠,已经惹恼了这个专吃生米的凶祌恶煞,看架势真的能要了他的这条小命,脸上带着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尴尬表情,嘴里却是哭哭唧唧的腔调连连告饶道:“二爷饶命,二爷饶命!你老人家就权当刚才是小的放了个臭屁,别和我这等人一般见识,确实只是想和你老人家开个玩笑,没有歹意。小的再也不敢胡说了,求求二爷铙了小的这一回吧。”
徐敬海阴狠地看着他这副贱了吧唧的模样,心里确实己经动了杀机,因为他非常清楚的是,这样的小人如果不除掉,将来很可能就是他的祸根,可现如今毕竟身上穿着警服,而且还肩负着寻找三儿的重任,至少在眼前还不能弄死这个狗东西。他恶恶地吐出了一口气,将闫洪昌用力地往下拽了一把,直接就将他给掼到地上,一手揪住他的头发,另一只手照着他的脸“啪啪”就是狠狠的两耳子,像是放了两个“花子令”(花子令:青岛方言中炮仗的一个品种),在空**的屋里格外响。
闫洪昌被这两巴掌给打得晕头转向,耳朵里“嗡嗡”作响,似乎感觉到了两侧的牙已经松动,嗓子里立时就冲上了一股血腥味,两个腮帮子瞬间就鼓起一道一道清晰的手印,疼得他像杀猪一样连哭带号地叫唤,双膝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徐敬海的一条腿,捣蒜一般不停地磕头求饶。
徐敬海鄙夷地冷笑了一声道:“看你妈不那块熊鸡巴贱样,老子今天就是打死你都觉得掉价。别以为窝下几个昧心钱就寻思自己是老大了,姓闫的,你给我竖起那俩狗耳朵听逡亮了,我要是想弄死你就跟碾死个蚂蚁一样!今天就是想教给你怎么样学着做人,下次再顶着那块破嘴瞎鸡巴咧咧,你会死得很难看。听清楚了没有?”
闫洪昌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头上的冷汗“吧嗒吧嗒”地往下滴,点头就像鸡叨米一样,胆战心惊地说:“二爷,我听见你老的话了,以后再也不敢胡咧咧了。”
这时候,藤彪子撇拉着一条瘸腿从里面大呼小叫着“师傅师傅”地走出来,一看闫洪昌正给一个警察跪在地上,赶忙抽回腿去,悄悄地从身后摸了一根担杖,慢慢地靠近了那个警察,刚抡起准备砸下去,却听到徐敬海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声:“给我放下!”藤彪子竟然被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也跪倒在地一一因为他看清了,那个警察就是踹断他一条腿的人。
徐敬海仍然没有回头,嘴里厌恶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藤彪子如同得到了圣旨一样,站起来连滚带爬地又回到了里面。徐敬海鄙夷地看了闫洪昌一眼,拍了拍衣服准备要走,走到门口处又回过头来说:
“闫掌柜,我今天把话给你扔在这里,以后无论是德福祥还是郑矢民,他们那里一旦出了任何纰漏,不管是不是你干的,我都立马就活剥了你的皮!”
闫洪昌却从后面拉住了徐敬海,战战兢兢地递过二十块大洋说:“二爷,这是小的孝敬你老人家的。你刚才的教导我都牢记在心了,保证不给你老招惹麻烦。”
徐敬海伸手接过那二十块钱,放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然后随手往脑后一扔,那一把大洋便“丁零当啷”地在屋里四处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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